天色微明时,两人踏上了上山的小路。
清晨的山间弥漫着薄雾,脚下的草叶上结着晶莹的霜花,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小心,这里路滑。”宰溪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提醒。
印姜点点头,小心地看着脚下。
山路越来越陡,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突然,她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啊!”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环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宰溪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没事吧?”他低声问,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印姜摇摇头,却发现自己腿有些发软,宰溪似乎察觉到了,干脆握住她的手:“我牵着你走。”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掌心有些许薄茧,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指。
印姜感觉一股暖流从相触的皮肤蔓延至全身,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宰溪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就这样牵着她一路向上。
“我们程家的祖坟分散在山里各处。”宰溪边走边解释,“爷爷葬在西坡,曾祖父在北面山腰,父亲则和几位叔伯葬在东面的墓地。”
“为什么不埋葬在一起呢?”印姜好奇地问。
宰溪沉默片刻,看向印姜的目光有些惊奇:“村子里的墓地不都是如此吗,四散分离,但终归是自家地里。不似富甲豪绅般有自己的祖坟祠堂。”
印姜识趣地没有追问,她从前虽接触了许多的村里文化,但说到底也是个城里出来的人,所以对于这些陈旧的墓葬知识多少还是有些欠缺。
第一个祭拜的是宰溪的爷爷。
坟头坐落在一片松林中,周围打扫得很干净,显然常有人来照料。
宰溪熟练地摆好祭品,点燃香烛,然后跪下磕头。
印姜学着他的样子行礼,动作虽不标准,但心意虔诚。
“爷爷,孙儿带印姜来看您了。”宰溪轻声说道,“今年孙儿入了学堂,学习尚且得老师夸赞,想来不久的县试上不会辱没了门楣。印姜很贤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一切都好……您老人家在那边不必挂念。”
印姜听着他温和的叙述,鼻头微微发酸。
这个在外人面前沉稳内敛的男子,在亲人墓前却像个想要长辈夸奖的孩子,言语间满是孺慕之情。
这番模样,倒是教她也有几分想家了。
祭拜完毕,两人收拾东西前往下一个地点。
路上经过一片竹林,印姜走着走着,突然被一根突出的竹根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
幸亏宰溪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才免了她顺着山坡滚下去的劫难。
“小心些。”他低声说,手臂还环着她的肩膀。
印姜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两人的距离近得她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谁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呃……我们该走了。”最终还是印姜先回过神来,红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来。
宰溪也有些不自在,耳根通红,连忙假装整理竹篓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接下来的几个坟头,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
行礼时手臂不经意的触碰,传递物品时指尖短暂的相触,每一个小小的接触都让人心跳加速,却又谁都不愿点破。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宰溪父母的坟前。
这两座坟修葺得格外用心,墓碑上的字迹清晰工整,周围种着几株青松,显得肃穆而庄严。
宰溪父亲不远处是印姜父亲的坟,两座坟遥遥相对,仿佛两位老友在另一个世界举杯相望。
宰溪摆祭品的动作格外认真,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他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插在泥地里,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
“父亲,儿子来看您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今年家中一切安好,儿子在书院学业也有进步。印姜……”他顿了顿,侧头看了印姜一眼,“印姜近来变化很大。”
印姜正在摆酒杯的手一抖,酒液洒出几滴。
宰溪继续说道:“变得开朗能干,把家里打理得很好,虽然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但儿子……很喜欢现在的她!”
印姜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总觉得宰溪这话看似是对亡父说的,实则是说给她听的。
他看出来了自己的变化,只是人还是这个人,所以暂时没有怀疑她的身份,没有将自己与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但真的没有怀疑吗?还有他说的喜欢……
印姜不敢抬头,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