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涟清眼眸里莹莹闪烁,蒸饺烧麦饱满润泽,像极了一颗颗翡翠,她不慎说出了心声:“好想吃。”
裴照林低低笑着。
宋涟清迅速掩饰看向别处,怏怏咬着唇角,丢死人了!裴思淼定然在嘲笑她是个贪嘴的小娘子!
翡翠虾饺香味陡然没入鼻端,她下意识张唇咬住,细嫩虾肉混着浓郁汤汁随即在口腔中炸开,小腹的鼓声似乎敲得更厉害,眼眸因美味变得模糊起来,飘飘成仙也不过如此吧。
直到耳边有人亲切问询:“味道如何?”
云雾散开,宋涟清骤坠人间,她看清横在唇边的筷箸,一道惊雷劈得她外焦里嫩,“我……你……”
她心底几乎崩溃,裴思淼为何要喂她啊!!
裴照林的目光从她右腮边沾着点红的小痣往下,定在她微张微合的水润红唇,喉结滚动一圈,他替她道:“应当很不错吧。”
宋涟清不懂他意有所指,木讷地点头,接过那双筷箸低头默默用膳。
郎中厅只剩筷箸轻碰的声响,裴照林臊得慌,两手相互按着凸起的青筋,四处瞟着转移思绪,偏生唯有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装什么知音伯乐,干脆将人抢回家算了!
视线稍低,他瞥见书案上的疏文,几步绕过去细看,是他们宋大人提议用棉衣代替皮革,生产时期减短,且保暖御寒。
宋涟清放下筷箸,朝他笑道:“裴大人觉着我的提议如何?”
闻言抬头,裴照林撞进她眼底的两片星河,半晌道:“甚好。”
他想:裴思淼,继续装吧。
至少,当不了她的夫君,可以当她的知音同僚,史书上与她万古齐名。
*
办公廊厅,曹学文与两位上官东拉西扯,从军装公务谈到战事,嘴皮子差点磨破喽。
周理不明所以,时不时附和两句,谈晓物心道曹学文这人若是他表哥的主事,早升官发财了。
裴照林与宋涟清来的时候,曹学文还没停下,裴照林亲自给人递了杯茶,“冀北战事自有平南侯李辅将军坐镇,不可急于一时,曹主事喝杯茶歇歇,我等稍后便一同去兵器作坊。”
曹学文笑呵呵道谢,得意觑了一眼自家郎中大人,隔空问询自己今日表现如何。
宋涟清眼角微抽,干笑了下。
大邺在京师设有南北两座兵器作坊,兵校与匠工八千余人,近日战事逼近,捶磨敲打声昼夜不绝。
热,火舌舔到脸上的热,极少有郎君好好穿上衣,穿了也因粘腻的汗水紧紧贴在身上。
随处可见健硕的赤/裸/半身,但大邺民风开放,况且此为朝廷铸器之地,瞧见了也是公务,宋涟清这样想着。
于是,裴照林很快发觉,平日他逗一逗就脸红的小娘子,星眸里溢满新奇,看看这个打铁,瞅瞅那个磨剑,哪还有半分羞涩!
偏生,不长眼睛的谈知繁上赶着介绍:“小宋大人有所不知,所谓铸剑,越老的铁砂越好,放进炉火里旺火腾烧,红通通的铁块捶打那可更讲究……”
宋涟清自幼喜欢这类稀奇事物,跃跃欲试,脖颈热得起了层薄汗,她抬手揎领口,余光瞥见裴照林面色铁青地盯着她。
她的指节顿住,转头看看随行的几人,无一不满面红光,再摸摸脸颊,热得烫手,应该也挺红,于是问他:“裴大人可有哪里不适?”
心里啊。
裴照林气笑了,反问她:“宋大人可满意了?”
宋涟清疑惑,以为他在问公务,原封不动提醒谈晓物:“裴大人问可满意了?”
兵器捶打声刺耳,谈晓物却听清他表哥的言下之意,脸色红里透了点白,身形趔趄,险些倒在曹学文身上,听见他悄声问:“谈大人闻没闻到有股醋味?”
宋涟清离谈晓物最近,隐约捕捉到“醋”字眼,猛然反应过来,狐狸精裴思淼吃醋了,问她看没看够其他郎君。
她笑道:“满意了,裴大人请吧。”
待清点好兵器,出了兵器作坊,宋涟清见裴照林面色稍稍好转,请一行人去饕餮楼用午膳,几人客客气气推辞两句应下了。
谈晓物看着杯里他每月只舍得点一次的秋月白,举杯恳切道:“小宋大人豪气!今后若有难事,知繁在所不辞!”
皇城第一楼饕餮楼,价格斐然,单这秋月白,十两银子一斤。
周理与曹学文跟着举杯,说了好些表忠心的话,宋涟清莞尔一笑,也为自己倒酒,“我本初来乍到,有劳几位多指点。”
琥珀似的秋月白盛了小半杯,修长的一只手抄过来,端起它与三人的杯随意碰了个遍。
“宋大人少饮酒为妙,本官为她代劳。”裴照林一饮而尽。
笑靥如花的三人看着他眸底的阴鸷,愣愣喝下秋月白,如坐针毡,懊悔想摊这小便宜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