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怔了片晌,犹豫着便想去伸手接他递来的大氅。
此时燕戎生却快她一步,不由分说将那大氅抢了过来,在手中一抖便盖在了江月明肩头。
她顺手将带子系了个漂亮的绳结,粲然一笑:“多谢。”
“多谢?”裴安反呛声一句,“你倒是好生手快,借花献佛谁不会……”
三郎扬扬眉毛:“此言差矣,借花献佛,那也要看这“佛”乐见哪个送花不是?”
眼下这“佛”可不愿多理会他半分。
裴安自知理亏,长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快,目送两人挽着手愈走愈远。
两人穿过亭廊,再看不见裴安的身影时,燕戎生才抬手狠敲了江月明的脑袋一下,道:
“江月明你什么毛病,他骗你这么久,现今还与花楼的姑娘不清不楚,你竟还见不得他受一丁点儿委屈,给你个披风你就要顺着他的台阶下,怪不得你天天被骗呢……哪天把你这个宰辅骗个倾家荡产都不亏你。”
江月明捂着脑袋辩解:“我就是瞧他在风里吹了一夜,有些……而且我又不是拎不清楚什么都同他讲的。再说若是我好骗,我爹爹又不好骗。他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我爹爹这个老狐狸能不知道他的底细?他老人家能放心让他在我身边,那就说明此人没有大问题,只是他两个都不告诉我罢了。”
她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心软的毛病,闻言燕戎生便拿她玩笑:
“敢情这事情江伯父也知晓,这事情反倒显得你是秦王府的外人了。你这小狐狸该不会是被捡来的罢?”
江月明无奈轻哼了一声:“天地良心,我当真是如假包换的亲闺女,但我这亲闺女确实对很多事情都不甚清楚,而且关于我爹爹的一些事情……我到现在也没搞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远的如下落不明的秦王印,不告知她裴安身份的缘由,近的则如——
为何她只是离家不过两三月,一向身体健朗的他会突然患病,与世长辞。
*
却说二人坐进马车,将把茶叶投入茶壶准备煎茶时,忽听得车外传来一道声音。
说话的那人诚惶诚恐:“您这是做甚?这钱老夫可受不得,您还是快些收回去罢。”
接话的那人语气悠然,却透着恭敬:“这银钱只当是裴某给的冬日炭火钱。今日青伯且回府歇息,由裴某来驾大人的马车,管保万无一失。”
江月明听罢几乎立刻便掀了马车的门帘一角,想出声留住驾车的青伯,却只见到裴安正背对着她站在车旁。
青伯已然回府去了。
只这么短的功夫未见,裴安竟还换了件月白色团花织锦袍,腰间束着条赤色犀角革带,一侧挂了柄系着朱穗的长剑。宽肩窄腰,身材颀长,立在那里便好若山间修竹。
可江月明知这修竹并非多么板板正正的修竹。
因得无论多么板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那领口也必然是不怎么贴合地稍稍敞着,隐露出颈上戴着的玉璜吊坠,平添几分不羁风流。
“裴行之,你这是作甚?”
裴安对她的发问毫不意外,他闻声转身,唇角挂笑:
“不论怎么说我是你的侍卫,自是要护你周全。与你同行的三郎若真是正人君子,怎会夜半翻窗入户,行这般见不得人之举?谁知他对你安的什么心思,我可要仔细瞧看好。”
瞧他那副自得模样,显然笃定她无法拒绝。
江月明则捡了一个不是重点的重点:“……你是在暗讽本相识人不清么?”
裴安:“……”
他已记不清今天这是第几次被人噎的无话可说,于是他面上笑笑,岔开话题:“你与他要去往何处,我驾车送到便是。”
江月明才不信他的话:“你能有这么好心?”
裴安一笑,道:“我素来都听你的话,你说往东我便往东,你说向西我绝不往东走。”
“好,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自然。”
“那你现在给本相立刻,马上,回府歇着。”
裴安顿时便沉了脸:“不可。”
“你方才还说都听我的呢。”
不与她多语,裴安脚下一跃,身姿轻快地上了马车。他倚着车壁盘膝而坐,抱了胳膊侧首与她一笑,“属下说的是东西,南北除外。”
“你又耍滑!”
江月明抬手便想打他两下,这人怎么比她还能耍赖?
“好了,大人要和三郎去哪处?”
她眼珠一转来了主意:“铜驼陌,刘记香铺。”
“香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