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侍卫……听说好像也不是个善茬,护主的紧。”
“曾闻江宰辅去益州巡查时受邀留宿知州府上。知州为讨她欢心,在屋里偷藏了个面首,结果还不到夜里便被她那侍卫揪出来打了个半死拖出府外。要不是有人拦着,那面首连带着知州都要被他当夜埋在城郊乱葬岗上了。”
“哎呀,还有还有……”
见他们越扯越没边儿,王尚书便一甩袖子,斥道:“眼下是要将名册按要求集齐找到,莫要横加议论!”
屋里那人可不是他们招惹的起的。
无他,江月明的家世高的吓人。
不做宰辅,也能承个爵位。
还不是一般的爵位,竟是个王爵。
她的父亲江昭乃是这大成唯一一位特封的异姓王,享尽圣恩。圣上甚至特许秦王的爵位可在他百年之后,传其子女一代。
江昭恰又是个子女缘薄的,只江月明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这自小吃的用的玩的都是最好的。
就算两年前江昭撒手人寰,江月明还未正式继任老秦王的爵位……
如今算来也是当朝宰辅。
众人忙应了声是,便各自匆匆去府库里找了。
一刻钟后,江月明所坐的乌木长案前堆满了琳琳琅琅的册录。
它们像一座座小山丘似的,山上还长满了各种分门别类的签纸以作辨别。
王尚书站在她身边不远处,一双久经岁月洗练的眼睛自认能瞧穿一切伪装的想法,将这面前一座座“山丘”介绍给她听——
他先指了最当间那座,道:“这一摞是下官千挑万选挑出来的,尽是年少有为之辈,是身上都带了功名的世家子,最不济的也是个举人。这位柳郎君,三岁能作诗,七岁出口成章……”
王尚书说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将这座山上的公子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江月明却似是一句也没听进耳朵去,只是捧着茶盏淡淡地抿了一口。
见她不为所动,王尚书左右踱了两步,又介绍起了另一座令他得意的山丘。
“宰辅大人若是不感兴趣,再看这一摞。”
这一坐山丘比之前的那座要高上不少。
王尚书道:“这些是高门大户中还未得中功名,但品貌才学俱佳的年轻公子。”
江月明端着茶盏依旧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那大人请看这些,都是高门大户中经世行商的子弟,品貌自是没得说。”
他语罢,屋中寂静无声,坐在圈椅中的人似是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似的。
“最重要的是富甲一方,堆金积玉。”王尚书赶忙补充。
“富甲一方,堆金积玉?”江月明这才抬目瞧了一眼。
见她有所反应,王尚书立刻便讨好地小声道:“是啊,宰辅大人。这些世家公子个个腰缠万贯,若是找了他们,莫说是金玉宝珠,您想要的即便是龙肝凤髓,他们也定会双手献上。”
江月明闻言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却依旧未置可否。
王尚书立时便有些慌乱,开始默默盘算心中猜测是否正确。
这不图才学,不图银钱,她图什么?
王尚书正兀自揣测,江月明却忽地搁了茶盏,站起身来理了袖子,随手从眼前的山丘上挑了两本。
“宰辅大人……”王尚书忙站在她身侧,偷眼观瞧。
“不必紧张,江某只是随便看看。”说罢她便翻开一页,只看了个开头便额角直跳。
不怪京兆尹与她抱怨头疼,千叮万嘱地要政事堂对户部的籍录严加规范。
这册页里头所写的大族子弟的相貌全是清一色的溢美之词,随手翻个三五本,四本都写着“身高七尺,容貌昳丽。”
王尚书一句“此人如何”还未问出口,那厢江月明已将册页合了便扔在那些山丘上。
“真俗。”
“是是,这等铜臭俗人怎配得上高风亮节的宰辅大人……”王尚书瞧也不瞧便连声附和。
江月明在桌案前转了一圈,转眼余光却忽地瞥见夹在案几山丘堆里的一处平地,心有好奇便伸手去拿。
跟在她身旁的王尚书却猛地将这几本为数不多的册页给扒到了一边去,“大人,这堆案卷里的世家公子您还是莫看了罢。”
“为何?”江月明一敛袖子,“王大人既费心力挑了册录出来,江某焉有不看之理?”
王尚书面露几分尬色,“这……尽是些仗着家世显赫惹是生非、轻薄放荡的纨绔子弟,绝入不得贵人的眼。”
“你既如此说,”江月明微眯着眼,神色难猜,“又何故将它们呈上来?”
“……因大人说不挑品行,只挑容貌……这几个是最,最……”
王尚书说着说着便后悔不已,只觉揽了团烫手山芋。
他简直就是在拐着弯儿的骂宰辅大人肤浅。
不想宰辅大人却莞尔一笑,“本相要找的,正是这种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