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风雨仍未停歇,少女抓着他的那只手甚至还在发抖,她的眼睛却比初雪那天还亮。
川濑久夏深吸一口气,说:“可以稍微给我一些提醒吗?不用太多,一点点在车站时发生的事就行。”
“……电话。”月岛萤败下阵来,小声道,“你当时接了个电话就跑了。”
顺着他的话,川濑久夏低头念念有词地回想着,她思考时会习惯性地捻起几缕发丝,月岛萤的注意力全被晃动的青丝占领,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费劲巴拉地从大都市东京跑来普普通通的乌野读书,因为一通电话就心神不宁,甚至到了分不清幻想与现实的地步……
今晚之前,川濑久夏只是排球部的经理,部活这种事随便玩玩就行,于他而言,他们的交集必定不会太深,除了那把雨伞,这段关系再怎么深挖也没有了。
所有私人感情会在他再次把伞交到川濑久夏手上时被他亲手埋葬,至于她有着怎样的过往、会踏上怎样的未来、和谁恋爱结婚,都统统和他没有关系。
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望着川濑久夏为他奋力在记忆的苦海里挣扎时,月岛萤突然不想把那把伞交出去了。
他想了解她的一切,眼泪和欢笑、志向和未来,他想加倍偿还那句“为了你我也要想起来”。
这段始于烂漫大雪中的关系,不应该在平平无奇的雨夜里结束。
他还希望能和川濑久夏一起并肩走过无数场初雪。
“我想起来了!”
视野中,那几缕可怜的发丝终于逃脱了主人的束缚,月岛萤闻声抬眼,川濑久夏正兴奋地看着他。
“我当时接了一个…咳…我…咳咳…母亲打来的电话。”她叙述得十分艰难,“那天…咳…她告诉我她想…获得我的…咳咳…抚养权。”
“你还是别说了吧……”相比自己的私心,月岛萤此刻更加在意她的身体状况。
川濑久夏摆摆手,抄起手边的冰水灌了几口:“没事,应激反应而已…咳…我在调整。”
“这整件事的前情提要是我爸妈离婚了。”她的语速骤然降下来,为月岛萤概述了那段灰色的过往,“总之就是,我母亲在那通电话后的一段时间里做了很多十分……伤害感情的事,而再加上我在吃这方面的药,大脑就有意识地为我清除了一些记忆。”
她撑着头,透过凌乱的碎片重组记忆显然分外困难:“我想那把伞……好像……留在了你手里?”
“不过抱歉。”川濑久夏苦笑道,“我其实记不清那把伞长什么样子了,所以我之前可能无视了你试图还给我的举动。”
“那就送给我吧。”
四周寂静,月岛萤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
“诶?”
“你不需要留存一段不好的回忆吧,送给我,把那段伤疤彻底揭过,不要再想起来了。”
川濑久夏的过往是那样触目惊心,他只浅浅听闻了故事一页,就已经无法承受。
如果他是故事里的主角,他是绝不可能像她一样思考着转学搬家、还和没事人似的维持正常社交的。
他不要再从川濑久夏口中听见这些痛苦了,即使他对她的一切都葆有百分之百的好奇,但他更不希望她因为自己轻飘飘的一句“为什么”就重复一遍那些地狱般的日子。
创伤可以留到遥远的未来再叙,他们的初遇,应该是明快而浪漫的。
“送给我,可以吗?”
“……好,我把它交给你。”
-
狂风暴雨夜的威力太大,即使提前吃过感冒药,川濑久夏还是不幸中招了。
好在她的处理及时,在每天三顿处方药的强势攻击下,这次的感冒并没有严重到发烧病倒的地步,她只需严格佩戴好口罩,再比他人都多裹上那么一两件衣服。
今天就是黄金周合宿的最后一天,也是和音驹进行练习赛的日子,川濑久夏不顾清水洁子的阻拦,还是早早到了运动公园进行准备。
“我最庆幸的是没有传染给你们。”面对学姐的再三关心,她显得格外没心没肺,“我都快痊愈了,和音驹的比赛肯定比我的身体要重要得多。”
“那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清水洁子拗不过她,无奈道,“你去冲水瓶吧,这些衣服我来搬。”
力气还是没恢复多少,川濑久夏也无意逞强,抱起瓶瓶罐罐就往球技场后的水龙头去。
十几个水瓶洗起来也要些工夫,待她把第二批往回搬时,太阳已高高挂在天半边了。
“不是感冒了吗?怎么还在干活。”
比声音先注意到的是来人白净的双手,修长手指按在那堆宝蓝色的水瓶上,仔细看还可以观察到他指缝间的薄茧。
川濑久夏的脚步顿了顿,扬起笑容抬头:“研磨,早啊。”
待看清来人后,她的眼神亮了亮:“还有黑尾学长,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