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李心译怎么不满意妈妈对她的管束,林凡斐都始终觉得羡慕。
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被珍视,被爱惜,被直白地关心,被太隆重地关注。
林凡斐想着,伸手捂了一下肚子。
她痛经很厉害,来之前就会不舒服。
“你难受吗?”李心译问。
林凡斐说:“有一点儿,要来月经了。”
第二天有体育课,她问李心译怎么请假。
“写一张假条家长签字,你上课拿给体育老师,不过我们体育老师不喜欢同学请假,有时候好几个女生一起请他就要冷嘲热讽。”李心译说着撇了撇嘴。
林凡斐想起上周见过的那位体育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男老师,皮肤偏黑,脸总板着。
“但是大家都在一个时候来月经怎么办呢。”她问。
李心译摇摇头:“他才不管呢,就说我们是偷懒,所以只要不是特别痛,我都忍着不请假,谁愿意看他拉脸骂人。”
“而且,”她迟疑着补充了一句,“总觉得有点儿羞耻。”
晚上回家以后,林凡斐写了张假条拿给林守业签,林守业签完,轻飘飘说了句:“以后也可以找你何阿姨签。”
林凡斐只管答应着,反正只要不当面忤逆林守业,她最后怎么做他也不会多管。
第二天上体育课的时候,体育老师让体委卫齐带大家跑圈,林凡斐从队伍里站出来,把假条交给了他。
只有她一个请假,体育老师接过她递来的纸条,看也没看就道:“刚转来就学会请假了啊?不能克服一下?”
“我痛经,克服不了。”林凡斐简单地说。
她的月经是昨晚来的,现在她连说话都不想多费力气。
体育老师脸上有丝尴尬一闪而过,他把林凡斐的假条搓成一团放进兜里:“你小声点儿,偷懒还有理了。”
林凡斐想也没想,直直地望着他问:“为什么要小声?这是正常的女性生理现象,我不觉得不好意思,再说我请假是因为难受,不是因为想偷懒。”
体育老师应该是第一次被学生抢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硬是半天没想出怎么回应。
林凡斐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要求:“老师,我要请假。”
旁边全班人还在看着,体育老师胡乱朝她挥挥手:“走走走,回班去休息。”
继而他又没好气地对卫齐道:“带队跑操去,你们也痛?”
卫齐不好意思地带着队伍上了跑道,他到队尾检查队形的时候,张亦弛笑话他:“刚刚听林妹妹请假那么认真,你变态啊?”
“我认真什么了,迟狗也听了,你怎么不说他变态。”卫齐踹了张亦弛一脚。
以往他们几个互相戏谑,打闹一阵也就过去了,但今天陈昭迟却正色道:“变态什么,没有月经哪有你们。”
他觉得林妹妹说得对,月经就是女孩子正常的生理现象,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她还挺勇敢的。
林凡斐回了班,虽然小腹一阵阵酸疼,她都有点儿直不起腰来,但还是努力在座位上蜷缩着写题。
上午李心译借了她一个小热水袋,她出去集合的时候忘记带着换水,现在已经凉透了,而她也实在没劲儿再走到水房了。
林凡斐靠练习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写了十几分钟,李心译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手里还捧着几片发热贴。
“斐斐你好点儿没,我们刚解散了,我去小卖部给你买了暖宝宝。”她说着,把发热贴放到了林凡斐桌上。
林凡斐说了声谢谢,问她多少钱。
“不用,你昨天不是还帮我喂小橘了吗,”李心译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你好有勇气啊斐斐,从来没人敢跟体育老师叫板,你帮我们女生出气了。”
林凡斐说:“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之前我们体育老师是女老师,女生请假她一般不说什么。”
李心译趴在胳膊上说了声“真好”,又下定决心一样道:“悄悄告诉你哦斐斐,我对这事儿有心理阴影。”
她开口的时候没有平常那么大大咧咧:“我月经来得早,小学就有了,当时我把卫生巾放在书包里,下课拿着去洗手间,我走了以后就有那种调皮捣蛋的男生从我包里把剩下的翻出来,全班扔着玩儿,搞得我现在每次去换都偷偷摸摸的。”
林凡斐认真地转头看她:“那不是调皮,那是没有教养、不尊重人。”
都是女孩子,她能想象到李心译那时的感受,惶惑、伤心、茫然,稚嫩的自尊淌了一地,被规训得太好以至于不知道该向谁问罪,只能反躬自省,独自把伤口藏了好多年。
李心译思考了一下,重重地点头:“斐斐你说得对,错的是他们,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