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阙也是,她想赶走阿允,我们给她个机会,她又当看不见,白让我们当恶人。阿钦,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耍人?”
顾瑛这里生气也是应该的。她第一次去找江行阙,说要带顾昭允走,江行阙不置可否。后来陆钦还以为江行阙觉得他们在纸上谈兵,干脆付诸行动,找出一个顾昭允的把柄供她发挥,结果江行阙雷声大雨点小,什么都没做。
这种感觉就像是别人家小两口吵架,你去劝架,结果被人家转头来一句:“关你什么事?”
顾瑛想不明白江行阙的用意,只能叹道:“先静观其变吧!经此一事,又诈出顾客舟那个疯子的野心来,你三舅现在指不定怎么头疼呢!我们还是先护好和江行阙的关系。顾家的事还没坐定,不能做朋友,也绝不能成了敌人。”
顾昭允很早就醒了,直等到晨光熹微,昼夜交接,绒红的太阳从东方冒出来。启明星还挂在天上,没有消下去。这时房间内才亮了一点。
这个时间段,花园里依旧保持着寂静。一辆黑色轿车顺着路道从铁闸门里开出去,车门扫过大芭蕉树的叶片,留下一阵浮动。两只灰扑扑的丛树莺飞出去,飞往岔路间那片毛竹林里。林子里有一片弯月形的小湖,水绿色清,桥上覆着青苔,一只白鹭立在水边的泥土上。
日光洒进东阁楼内,驱散一晚的暗沉。这张床上没有枕头,躺了一晚,脖颈有些发僵。顾昭允力气涣散,睁眼后强撑着坐起,拿过床头柜上的水饮了几口。一转头,才看见北头的墙上挂着幅画。
顾昭允不用走近就认出此画是元代王蒙的《具区林屋图》,画乃纸本设色,构图紧密。她站起身来,走到近处去看,却将觉得不可置信。
这幅画的真迹在博物馆,那眼前这幅只能是临摹的作品了。可要说它是后人所临,顾昭允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画作外封着玻璃板,隔着玻璃乍一看材料新旧和几方钤印,并不觉得是做旧,那就只能从笔墨章法上来判断。
可问题是,仔细看了看这画作的细节,顾昭允竟更不觉得是临摹的作品了。她一凝神就有些累,还有点头疼,闭着眼睛休息片刻,才重新看去。
顾家以玉器闻名,殷家则是以古书画闻名。顾昭允不大擅长鉴定书画一类,好在这次看时,她在画面左下角发现一处极小的名款,这画竟是殷墨渝年轻时所临的作品。
不愧是殷家,这还是在几十年前,家中一个小辈就有这样厉害的能力了。就是不知殷墨渝为什么独将这幅作品封存在这间阁楼内。
顾昭允正思索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上楼梯的脚步声,声音在门前停下,倒也没有等,扣了三声门。
随后门外的锁头响动,门被推开。顾昭允看去,是一个看上去约在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婷婷立着。她有些发怔,因为女人的样貌可以说极为美丽,一头乌发绸缎般垂在耳边,眉眼柔和,显得温和可亲。
“昭允吗?跟我走吧。”
顾昭允有些疑惑:“是殷老夫人叫您来的?”
“殷老夫人不在,我救你出去。”
女人直白如此,说话间语气却是温软平缓,不见急意。顾昭允就问:“您是殷老夫人的什么人?”
能出入殷家家宅,能调开殷家护卫。女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说:“不走吗?老夫人应该快回来了。”
当然要走,不管是什么原因,也只能跟她走。顾昭允已经努力支撑,女人就搀扶着她,顺着阁楼的木梯一步步走下去。她好像很熟悉这个地方,穿梭在这偌大的宅子、错综的走廊里,最终也不知从哪扇偏门出了宅子。
出去的地点已经是整个花园的后半部分,在一片南洋楹后有一个朱漆剥落的木门,女人将门上的锁打开,带她出去。出去就是紧邻树林的一条大路,一辆汽车停在路边,女人陪她坐在后座,司机一脚油门,驶离了这地方。
车子驶在外面的大街上时,女人才问她:“你在哪里下车方便?”
顾昭允道:“青鱼港那里吧。”
车子就驶到青鱼港那一带,找了条繁华的街边停下。女人对她道:“好好吃点东西,会好很多。”
顾昭允应下,下了车,并没有追问她的身份。黑色轿车远去,喷吐着青灰色的尾气,隐在远处的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