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曜冷冷地看着陆家兄弟。陆驳言还是那副要活不活的死人模样,叫人看着就窝火;他身后跟着两个少年,年纪都不大,瞧着倒是没那么讨人厌的。
“那是陆大人的两个庶弟。”瑞丰道。
夏侯曜将目光移开,不愿被牵扯出春风楼里的回忆。
没多久,宫人们便高声宣宴。夏侯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席上的众人。果然,来的不是从前与宇文渊不和的人,就是不愿与宇文渊交好的人。
平时,若是有宇文渊出席的宴上,至少相府与将军府可是不会来人的。
薄惊秋进殿后,自然而然地走向夏侯曜,坐在他身边,二人相视一笑。
开宴后,皇后在座前举杯说了什么,众宾客又都应承了什么,夏侯曜全然未顾,左右是众人举杯,他也举杯;众人大笑,他也大笑,心思却根本不在此处。
没多久,宴上觥筹交错。薄惊秋举着酒杯,探身到夏侯曜身边:“阿曜,你是不是不舒服?”
夏侯曜从开宴起,就是一杯接着一杯地猛灌,喝得有些多了,脸上红彤彤的,眼神也迷蒙起来,听到耳边有声音,四下搜寻,辨认了片刻:“……没有。”
薄惊秋将他的酒杯拿到手中:“别喝了。”
“……阿川,你看。你看他们。”夏侯曜用眼神示意在场的宾客们:“连你也是一样的。不常见,在这样的地方。是不是?”
薄惊秋没说话。
“将在外马革裹尸,臣于朝笙歌燕舞。”看了半晌,夏侯曜忽然没头没脑地念了一句,嘴里囫囵地已是有些懵然之感了:“世道如此,我又能做些什么……”
薄惊秋的眼神暗下去:“阿曜……”
夏侯曜却突然转头,猛地一把抓住薄惊秋的肩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人怎么可能突然不见……怎么可能!”
首座上,围着皇后姐妹的一群人像是玩起了时兴的游戏,欢笑声与珠翠银铃声不断传来。夏侯曜转头看着、听着,忽然拿起桌上的酒壶,举起来就要投掷过去。
薄惊秋眼疾手快,一把按下来,低声喝道:“阿曜!”
“是她做的!”夏侯曜恶狠狠道:“我知道是她们姐妹俩做的!你瞧,她们装得,是不是比我好多了……是她们做的,我知道,是她们……就像对……”
薄惊秋四下看去,众宾客宴饮作乐,声音也重重叠叠,因而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失态:“阿曜,你醉了!我带你回去。”
夏侯曜却置若罔闻,低声喃喃自语起来:“尚未做成……要做之事……他便死了。前路……那样险,他怎么敢……先死……还有谁,能助我……”
薄惊秋叫内侍去通报,再与瑞丰一同扶着醉醺醺的夏侯曜离席。路过夏侯昀的坐席时,对方似乎想起身拦住他们,可看薄惊秋面色极其阴沉,也识趣地不想再罚跪奉先殿了。
行至殿外,瑞丰突然一拍脑门:“哎呀!殿下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薄惊秋看他指着夏侯曜的腰间,那里果真空空如也:“什么玉佩,很重要么?”
“是淑妃娘娘送给殿下的,殿下十分珍爱。”瑞丰道:“少将军,能否烦请您先送殿下回破心殿?奴才这便回去寻,怕是方才在席间不知怎的碰掉了。”
薄惊秋答应下来。瑞丰看着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自袖中拿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少将军,实在对不住,奴才只能对您撒谎。”
他站在殿宇交错间的风口上,自言自语道:“奴才只效忠一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