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很轻很轻,像朵羽毛落入唐渡耳中。
他急寻的脚步顿住,宛若被谁点了穴。
召符?
这是传声召符!
前几日他写了新的召符给白小釉,白小釉为了保命,抽出其中一张给了娄弦。
所以……
唐渡蓦地回头,召符所指之处,是闇狴城兽场!
……
兽场内,野罴精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娄弦那一下是彻底将它激怒了。
它仰天嘶吼一声,用唯一完好的眼睛狠狠盯着娄弦,其中一只眼珠被捣烂,流着鲜血,更显狰狞。
眼见野罴精发狂朝她扑来,娄弦额角青筋暴起,拼尽全力朝前爬去,她五指抓着地面,即便抓出血也不放弃。
如果死在这,她绝对不会甘心!
巨大的阴影朝她笼来,娄弦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此时,四面镇矩幡从兽场天顶的圆孔速尔飞来,它们立在娄弦周围,建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野罴精来不及反应,重重撞上,霎时被撞得老远。
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素衣道袍,身可入画,面若凛霜萧肃。
娄弦诧异朝身后看去,在看到那张脸之后,她下意识喊道:“臭道士......”
那召符,真的有用,他听得见。
唐渡不知娄弦心中所想,却见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蜷了皮肉的腿更是触目惊心,就连胳膊都被咬穿了,就这么血淋淋耷在一侧,这是受了多少磨难……
新伤旧迹,血肉模糊。
唐渡喉结微动,他想说许多话,可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像是被什么黏住了,挣脱不开。
他就这么站着,良久才吐出一句自认为合理的话:“你还好么?”
娄弦突地笑了一下,语气轻松:“放心,死不了。”
她伤得实在太重了,每说一句话就得花很长时间去缓和。
唐渡抿了抿唇,眸间微暗:“那就好。”
他将目光转向野罴精,方才动容的眸光霎时被冰雪覆盖,那是隐含淡淡凉意的,报复。
野罴精被那一下打懵圈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目光紧盯野罴精,身后又放出五面黄旗妖幡,齐刷刷朝野罴精杀去!
唐渡双手翻转,迅速掐诀。
在心诀操控下,五面妖幡齐齐围住野罴精,而后放出五道金光,生生射穿了野罴精的身体。
随着一声长嚎,野罴精瞬间化为几道烟影,消散在空中。
唐渡目色俊冷,伸手揽住娄弦腰间,不等众妖反应过来,立刻掐诀遁身离开。
颈间的炽热不断烫来。
娄弦伤得太重,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她的脸贴在唐渡颈部,任凭他背着自己朝小院跑去。
“娄弦。”唐渡喉间一滞,这是他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别睡。”
当初师父去世时也是如此,闭上眼后再也没有醒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的身体变凉。
身后无声的应答叫唐渡莫名焦灼起来,他一遍又一遍唤着:“别睡,娄弦,别睡着。”
他从未觉得小院离闇狴城如此远,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
拂琵听见外边的呼喊声,快步走到小院将门打开。
在开门的一刹那,拂琵惊了一惊。
娄弦小腿处的血液几乎流尽,与那身红衣融为一体。
被咬穿的胳膊发紫发肿,就这么垂在唐渡肩上,其余大大小小的伤口多瞧一眼都是心惊,苍白如纸的脸险些叫人认不出来。
“快!救人!”
白小釉和云婆婆着急从屋里出来,见娄弦血肉模糊的模样险些叫出声。
“这、这是怎么了?”白小釉边说边上前打开房门。
云婆婆赶忙指了白小釉道:“快去打盆热水来!”
白小釉往厨房小跑而去。
唐渡将娄弦放在床榻,看着昏迷不醒的娄弦,拂琵倒吸一口冷气,伸手去揭她的衣裳。
见拂琵解了娄弦的衣衫,唐渡心头一哽,赶忙将身子转了过去。
这一解更是要命,藏在衣衫下的伤口尽数暴露在眼前。
锁骨断裂,裂骨在皮下肆意突起,腰腹还有或多或少的青紫伤痕,如此触目,想必皮下的内伤更是不轻。
拂琵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了?”唐渡下意识想转身,可又想到了什么,又将身子侧了回来,“她,到底怎么样?”
“这些人怎能下这么重的手!”拂琵气的手抖,几乎要哭出来。
心中的愧疚感愈发沉重。
若非是自己,娄弦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唐渡心中一沉。
拂琵将被子遮到娄弦身上,抹了眼角的泪对唐渡说:“唐道长,你一定要救救阿弦,是我连累了她。”
“不。”唐渡垂眸,有些无力的朝后看去,“是我。”
是他将娄弦叫到山上寻笋的。
是和他在一起时,娄弦才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