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态,与那日在雨夜客栈一般无二。
“杨公子——”
唐渡正欲开口,却被救父心切的杨轩打断:“怎会不做?我只想父亲平平安安,再不受妖邪侵扰!”
这几年,杨轩一心想将父亲治好,试了很多方式请了许多术士最终都没有好转,如今有人说有救父亲的法子,他怎会不愿尝试?
杨轩殷切望着她,娄弦嘴角一勾:“不若今日?”
“不可!”凛冽的声音将其打断。
唐渡脸上愠起一层薄怒。
杨府还有许多无辜之人有存活机会,若是今日出手,这些人如何生还?
见唐渡着急反驳,杨轩又急又不解:“为何不可?”
“是啊,为何不可?”娄弦眨着眼看向唐渡,仿佛是在替杨轩控诉。
唐渡看着娄弦询问的眼睛,面色愈发冰冷。
不知她进入杨府的目的是什么,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绝非好意。
杨轩不明真相,有些话唐渡又不好直说。
他揉了揉脑袋,憋下一口气,算是松口:“要找出那妖物,需得列阵,阵法繁杂,最快也得今夜。”
“那就今夜!”杨轩迫不及待道,“只要能尽快救我父亲,今夜就今夜!”
娄弦轻飘飘看了唐渡一眼,似笑非笑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
这顿饭三人吃的各怀心事,食罢,杨轩本想将此事告知朱儿,却被唐渡以莫让夫人担心为由拦下。
仔细想想,朱儿虽是猎户之女,可生性胆小,有妖之事还是不要让她知晓,免得担惊受怕,遂也应下。
唐渡找了处离杨府较远的山庙,同时又能将整座杨府尽收眼底,四方列阵,划分出一处安全区域。
夏日天光长,过了卯时天才彻底暗下。
白日里,唐渡给了杨轩一本册子,上面是列阵所需要的人手。
看着这一叠册子,杨轩目瞪口呆:“这、这列阵需要怎么多人?近一半的家仆都得带上?”
他原以为只要带三五个体硕家丁就够了,谁承想会有这么多人,连做菜的厨子扫院的丫鬟都带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去逃命。
唐渡想了想:“此妖难引,阵法繁杂,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不能失手。”
他说的认真,仿佛这是个千年一遇的大妖,需得谨慎又谨慎。
杨轩握着手中的名册,也跟着紧张起来。
是了,机会只有一次,切不可打草惊蛇。他们在明妖在暗,多带些人手总归不会错。
杨轩郑重道:“唐道长说的不错,我们出发吧。”
唐渡点点头,抬腿朝外走去,却发现身侧有人未跟上来。
“这是何意?”
唐渡转头,见娄弦站立在原地,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唐道长,杨公子的夫人还留在府内呢,我们都走了,若发生些什么事,谁来护她?”娄弦双手环胸,露出善解人意的表情。
“娄姑娘说的不错。”杨轩出来解释,“今日我还担心朱儿的安危,若不是娄姑娘主动提出留在府上,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罢,杨轩又朝娄弦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府中奴仆带走大半,他还担心引妖时误伤朱儿,正想着要不要随口找个理由将她带出府,得亏娄姑娘出现及时,解了他的麻烦。
娄姑娘瞧着是有本事的,定能护好朱儿,他也能安心和唐道长去列阵。
唐渡的脸色却没有杨轩这么友善。
主动提出留在府上?
她怎么不同自己说,而是先和护妻心切的杨公子打通了气,这不是防着他么?
“杨公子,你这么相信她,可别是放虎归山啊。”
唐渡说的凉凉,杨轩却并未放在心上:“她们同为女子,遇事也方便些。”
他着急想引出妖物治好父亲的怪病,便在一旁催促着:“不说这些了,唐道长我们赶快走吧。”
唐渡侧目,冰凉的眼神停留在娄弦身上,如发着寒芒的冰剑。
娄弦并不受扰,她坦然站在原地,笑着朝二人挥手。
一袭红衣亮眼,美得惊心动魄,却无人气。
府内的家仆走了近半,剩下的都是被妖物操控的仆从。
入了夜,漆黑的杨府空荡荡的,只有回廊上的纸灯在晃晃悠悠,肃冷的阴风吹进娄弦衣衫,她甩了甩袖子,转身朝朱儿院落走去。
子夜府邸静悄悄的,娄弦走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在这安静之下,脚步与地面的触碰声格外清晰,当然,还有院落内传来的歌声。
“月夜当空千丝绕,拴住情郎把心缠,红绳相结,岁岁年年,一世又一世……”
娄弦驻足,院落的歌声停了。
不等她抬手扣门,里面的人迫不及待把门打开了:“轩郎,今日怎来的这么迟?”
笑容僵在脸上,朱儿一脸怔愕看着娄弦。
娄弦抿嘴相笑,有些作怪的指了指不远处:“我不是你的轩郎,你的轩郎,在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