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询问她哪里不适,看着眼前人容貌卓绝,双目如星,声音如清风朗润,倒像个谪仙。少女感觉自己的痛楚都减轻了一些,她眯了眯眼睛,希望更看清眼前情形,她声音有些迷茫:“我是谁?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再次听闻此言,男子眸中寒意乍起,一把抓住老人后颈衣领,声音冷若冰霜:“你来看。”毫不客气地命令老人,脾气肯定不大好。女子心下暗暗道。
老者头发花白,身形瘦小,一双浑浊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他把完脉后战战兢兢道,夫人经历了重创,身体为保存活,会舍弃部分功能保证五内供血,如今正是脑部肿块淤血,以防止血液不足。见男子满脸不悦,他又补充道静养消肿一段时日,就能恢复。
“要多久?”男子目光尖锐,面容冷酷之余更添凶煞。
老者哆嗦地试探道:“三……三个月?不过快的话,也有一个月就能恢复的。”
男子不置可否,一瞥门外,示意他二人出去,那白发男童扶着老人便出去了。
顺着二人出门的身影,女子的目光扫视了全屋。屋子里摆设齐全,床桌椅、屏风、小榻,榻上的小案还有笔墨,窗户朝上开着,窗台处摆着一个梅花瓶,倒十分雅致。
她再定睛一看身上盖着的,竟是稀有的狐裘。可看男子一袭白衣道袍,腰间束皂色腰带,黑发半披,头顶一根朴素的木簪,整个人气质简朴飘逸,与这狐裘十分不搭。
“晴儿,你当真不记得了吗?”他似乎还不死心,握住她的手,满眼懊恼,仿佛做错事的孩童,和方才那个冷酷之人截然不同。
见女子摇头,他墨眉一横,马上开口道:“我叫做余安,你叫做彭晴,我们是夫妻。”说完,他期待地看着彭晴,希望她能有所反应,彭晴羞涩摇头。
于是,漫长的故事开始了,从走债到相遇,再到成亲,然后是出行游玩,受伤后误入此中。窗台处花瓶的光影在余安温声细语中悄然转了方向。彭晴始终迷茫,微微歪着脑袋沉思他所说的每一件事,好似一只迷路的小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越是无辜的模样,越是让他心痛如绞。
话已过半,彭晴虽暂时失忆,却也从余安的流利叙述中,窥见几分真情。
突然之间,她肚子不争气地响了几声,尴尬地摸了摸腹部,低下头没有说话。余安松开手,道:“是我不好,你想吃什么?粥粉面饭?”
“面条可以吗?”彭晴被他一提醒,不知怎的,很想吃面条。
“好。”余安扶着她的肩膀慢慢放她躺下,又盖好了被子,检查了一遍炭火。走出门时,那个白发的男孩便在他的指示下进来了。
男孩两手揪着自己的灰褐麻衣,那衣服鼓囊,却不似棉衣,有些陈旧,边缘也起了丝,他手中挤着一卷竹简,涩生生地走进来坐在桌旁的长椅上。他粉色的瞳孔和彭晴一双乌眸四目相对,令彭晴诧异不已,她印象中有绿眸、黑眸、灰眸,却没有见过粉色的。
他再次躲闪地移开了视线,装模作样地打开了手上竹简,余光却止不住地往彭晴床上瞥。
“你叫什么名字?”彭晴坐起来,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是语气和顺,很快得到了男孩的信任。
小男孩自称是小隐山的村民,大家都叫他阿丑。他年少鹤发,通体肌肤雪白,不宜日晒,还有一双粉色的瞳孔,人人皆言他生得奇怪,故而叫他阿丑。彭晴见他自卑,反而大胆夸他面容可爱,实非丑儿。
阿丑不信,道:“你又失了忆,怎么知道我好看不好看?”
“我是失了忆,不是失了智,我有眼睛去看。”彭晴狡黠地挑眉,“像我的这位夫君,也是顶好看的。”即使没了从前的记忆,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余安的长相很令人心动,只是脾气有些古怪,好像会变脸似的。
小孩子才八九岁,被彭晴夸了几句,飘飘然打开了话匣子。渐渐靠近了彭晴,坐在她床边,补充说起了这个村子的情况。
原来,此处名叫小隐山,山村常年雾气环绕。东汉与匈奴交战之际,村民逃荒误寻到此处。因山形复杂,常年浓雾围绕,不见生人,也无路可出,可以躲避征战徭役,从此来到此处的百姓便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据阿丑所知,每隔三个月,山间浓雾退去时,村长会出山去采买,两三日又回来,其余人则一生在此。
三日前,余安带着受伤昏迷的彭晴来到此处后,村长刘正和大夫王老汉接待了他们。按照村里隆冬献祭习俗,他们决定瞒着余安,将彭晴沉入水中献祭给山神。
“沉入水中?献给山神?”彭晴听闻只觉得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