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头有小丫鬟跑进来报:“太子叫了太医来,马上就到静竹苑,夫人吩咐,快给小姐梳妆。”
翠影站起身:“好端端的,太子叫太医来做什么?”
但容不得她疑惑,刚给尹采绿拆了头发,脱了外衫,就这么见太医可不成。
一屋子丫鬟很快有秩序地忙起来,给小姐穿衣的穿衣,梳妆的梳妆,给太医搬椅子的搬椅子。
没过多久,太医进门了,薛兴昌亲自陪着人过来的。
薛家人都疑惑,太子叫太医来做什么?今日还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尹采绿当然不敢说自己摔了一跤这样的事,薛夫人只会责怪她仪态不端。
太医在屋里给小姐看诊的时候,薛兴昌与崔婉清就站在院外琢磨。
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是变化超出计划的不适感。
“看来太子比我想象中要重视她。”
崔婉清本以为,促成这门婚事要颇费些功夫。
寻常人家不愿遵从父母之命的公子哥儿都多了去了,何况先皇后已逝,太子不一定愿意听她安排。
薛兴昌沉吟道:“至少目前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崔婉清摇头:“不,我只要她成为太子妃,我不要她获得任何宠爱。”
薛家光有太子妃这一个称呼就够了,一个受宠的太子妃是给家族助力不小,可她没忘了,那不是她亲女儿,翅膀硬了会不容易掌控。
太医没过多久便出来了,薛兴昌忙问:“小女没事吧。”
“无事,就是摔了一跤,说手肘上有些破皮,擦点药就好了。”
手肘上有些破皮自然不是太医撩起袖子看的,是尹采绿自己说的。
她怕留疤,再说了,有人关心自己,又何必隐瞒呢。
尹采绿十分享受这种被人关心,被人伺候的感觉。
她将来一定要好好服侍太子,现在也要好好做薛静蕴。
崔婉清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尹采绿有些害怕她,她现在的所有都是薛夫人给的。
“将你今日与太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尹采绿唯独不敢说自己摸了太子的手这件事。
便把其他的都说了。
她小心观察薛夫人的脸色,或许薛夫人明白太子在诉什么苦。
崔婉清皱眉思考了半晌,对她道:“你表现得很好。”
尹采绿一怔,唇角又要勾起来,垂着头,手指默默别了下耳边的鬓发。
崔婉清道:“太子那么说,是在试探你,作为太子妃,自然是要与太子同甘共苦的,你做得很对。”
薛夫人夸完她便走了,还留话叫静竹苑的丫头们都好好伺候她。
尹采绿更高兴了。
夫人都夸她了,翠影还能说什么呢。
到了晚上,尹采绿将自己那把掉了漆的琵琶抱出来,翠影没有阻止。
月光蔓延下来,尹采绿抱着心爱的琵琶,猫儿似的溜到檐下。
一头被拆散的乌发乌泱泱垂在背后,琵琶斜拢在胸前,半截皓腕从衣袖中滑出。
“刺啦——”
一串轮指如珠落玉盘。
紧接着又转为缠绵的泛音。
她越弹越忘形,光脚踏在地面上轻点节拍,嘴角抿着笑。
翠影终于出来阻止她,冷声道:“二小姐不通音律,称此为供人取乐之技艺。”
竹萱倚在墙头发呆,倒觉得尹姑娘的琵琶真是天籁妙音。
尹采绿怔怔抬起头,翠影面色严厉。
她咬住唇,今日是得意忘形了,是呢,她现在是薛静蕴。
尹采绿抱着琴回房,将琵琶藏进箱笼里。
翠影心里想,若不是看她浑身上下就这么一样物件儿,夫人必不会叫她带着琵琶到薛府的。
尹采绿迷迷糊糊躺在床上,默声哼着小曲儿,翻了个身,将头拢在被子里,两只腿蜷着,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一下一下打着节拍。
若有人钻进她被子里,就会听到那婉转似黄莺的歌声咿咿呀呀的在耳边响起。
睡在外间的翠影心情不好,竹萱拉着她的手:“是不是想小姐了?”
翠影声音闷闷的:“嗯,竹萱,属于小姐的东西,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都变成她的吗?”
“翠影,这是夫人的吩咐,并且大公子要在衙门里升一升,还需要个契机。”
说起大公子,翠影沉默了。
要不然,当初小姐病逝,她差点想跟着去了。
崔婉清这次给尹采绿请来的教习嬷嬷是正宗老资格,宫里退出来的,日程排得可紧呢。
这位杨嬷嬷前后已在江国公府、裴尚书府、勇毅将军府教养了好几位小姐。
尹采绿被梳洗好,站到院子里,见过嬷嬷。
杨嬷嬷见她如此相貌,还朝崔婉清夸道:“小姐好风采。”
崔婉清只笑笑:“嬷嬷只管严厉教,要打要骂都行。”
宫中礼仪与她们寻常交际还是不同,崔婉清想要尹采绿做好万全准备,万不可丢了侯府与崔氏的脸面。
尹采绿落在杨嬷嬷手上后,虽她于姿态动作一事上天资聪颖,可每日还是被折腾得浑身酸痛。
杨嬷嬷知道薛小姐素有才名,一手章草写得极好,这在陇州是出了名的。
自不会腆着老脸又去教她那些。
只问:“小姐于香道、茶道上可有钻研?”
尹采绿于香道、茶道一事上钻研颇深。
炉煎雀舌,弦弹莺语……
扇扑兰烟,笑倚朱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