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楼。
上了一桌香气四溢的好菜。
绮霞院一贯是按照凌晏池的口味来做菜。他口味清淡,不吃油腻辛辣,食材倒都是上乘,可姜芾吃不太惯。
今日永丰楼的这顿,是她嫁入凌家后见到过的最好的一顿。
她盯着手边的杯盏,长了记性,不敢端杯就饮,指着问:“这是酒吗?”
沈清识推了推杯盏:“这是蔗浆,甜的,喝吧。”
姜芾有些口渴,喝了一大口。
她乌黑的圆眸弯了弯:“好喝!”
菜肴中有清蒸蟹,她对蟹起了浓重的执念。
因着是跟沈清识吃饭,他们自小相识,她也不拘谨,徒手抓起一只蟹放进碗里,嘟囔着:“这东西的壳到底怎么开的啊?”
夫君那日说她染了风寒,下回再教她吃,可他忙着忙着似乎就忘了。
沈清识噗嗤一笑,拿起一只蟹给她打样。
“看好了,抓住这里……往上一撬,你看,这不就开了?”
他把蟹肉放进她碗中,姜芾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蟹肉,砸吧砸吧嘴,原来是这个味道。
沈清识见她垂着眼儿吃得开心,又问她:“所以,你是为什么冒充姜家的女儿嫁给他?”
他只能想到她是孤苦伶仃,走投无路为了富贵才答应姜家。
他只后悔自己为何没早些回京,早些遇到她,她便不必被姜家利用,铤而走险替嫁。
可姜芾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因为我爱慕他,是我自愿的。”
沈清识一口茶水差些喷出来。
姜芾挑拣了些他不知道的往事与他说。
只说了凌晏池在江州为官时曾替她做过主,她从那时便喜欢上了他。
沈清识拖着腔调,慢悠悠问她:“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吗?”
那日她在水榭落水,凌晏池来找她,她就那般乖乖跟着他走。可凌晏池当时甚至未过问她一句,直勾勾走在前头,就让她在后头跟。
仅此一桩小事,他便看得出来凌晏池对她不好。
可惜这傻丫头倒是一片痴心。
姜芾筷子一顿,像是被戳到痛处,咬了半口的肉丸子没那么香了。
“他虽然现在还不太喜欢我,不过他对我很不错了,他会喜欢我的。”
沈清识嘴角的笑意全然不见。
凌晏池是何种性情他岂能不知,若是他与姜芾二人真的能完全没有隔阂,不是他见了鬼性情大变,便是姜芾被他训得服服帖帖。
可她又会过得如何?
她一腔天真不知后事,而他便是坐在这里都能看出来。
他如今还没有万全之策能保她,为了她的安全,只能暂时不能去揭这个谎。
“怎么了?”姜芾忽然抬头,察觉到他明晃晃的目光。
“不舒服,你可还会替人看病?给我看看吧。”
姜芾听说他不舒服,毫不犹豫便给他号了一脉,而后大悟,甩开他的手:“骗我,你脉相沉稳流利,啥病也没有。”
“是吗?”沈清识笑笑,“许是那些庸医浑说一通,这不还是你医术高明嘛。”
姜芾眉眼弯弯,狠狠咬了一口丸子。
沈清识拿出一物,也是一把小铜锁,上头是一只小兔子花样,“这把锁你不会丢了吧?”
这还是当年不懂事,他们互相给对方的锁刻东西,她给他刻兔子,他给她刻老虎。
“怎么会,我一直都收着,只是没带在身上。”
一桌菜被扫了个精光,眼看天色不早,她起身告辞。
“你赶着回府做什么呢?”
她郑重道:“我要回去读书。”
沈清识笑作一团,“你哪是读书的料,小时候姜伯父哄你去读书,你不肯去,非说要去杀猪。”
“不要再提我小时候的事!”姜芾一脸窘迫,“我已经会写很多字了。”
沈清识无奈,目送她上马车,难得怡然的神色渐渐消隐。
姜芾上了马车,心虚不已,抓着苹儿就问:“黎叔没看到吧?”
“少夫人放心,我拿了半吊钱请黎叔去吃酒,说您遇到了闺中密友,要说些体己话。”
姜芾放心点头。
她愈发喜欢苹儿了,忙拿出一吊钱要还给她。
苹儿推搡回去,压低声问:“少夫人,您怎会认识沈侍郎沈大人?”
她相信少夫人的为人,自然不曾胡思乱想,可也不免有些好奇。
姜芾不曾隐瞒,与她一一道来。
回到绮霞院,荑兰又在和沉速吵架。
她早就不想在绮霞院待了,就盼着沉速向大爷告状,好让大爷撵她走,她好跟着二爷回清涛院。
可沉速是不敢同凌晏池状告这些下人斗嘴的小事,说不好她自己也要被责一通,只能日日忍着。
这场闹剧直到姜芾回来才止息。
她关上门,终于训斥了荑兰几句。
荑兰回嘴:“少夫人,我就是看不惯她,哪有做奴婢的穿戴成她那副模样,大爷还没抬她做姨娘呢,她就这般僭越,绮霞院上下都得听她的!”
姜芾神色郁郁,半晌不语。
连荑兰都看得出来,夫君对沉速如此包容,说不定离抬她做姨娘也不远了。
她心乱如麻:“你下去吧,不要再和她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