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见到他便紧张欢喜,手足无措,看他穿得这般少,不知道该不该去他房中拿衣裳,可她能进他房中吗?他的衣裳放在何处?又该穿什么衣裳呢?
她再次定睛时,沉速已过来替他收了伞,递上一件披风,蹙着眉关切地说了句什么。
凌晏池将伞递给她,熟稔地接过她递来的披风系上,神色平和地回了她几句,转身去了书房。
她望着那件靛青银丝鹤纹披风,心中酸涩荡漾,原来,他该穿这件啊。
他的起居有人照料,顶了她这个做妻子的职责。
她就是绮霞院最多余的人。
书房的灯经久不熄,凌晏池在看卷宗。
他送走了明仪,去王大人家坐到现在才回来,得知前去幽州监察赈灾的户部侍郎沈清识不日便要归京,越发觉得事情不好办。
此人狡黠方圆,乃宁王坐下宾,他若回来一搅和,为宁王献计谋划,宁王此局必能全身而退。
他揉着生痛的眉心,又翻开故友的那本札记。
周濛初节俭清贫,连写字的纸用的都是普通素笺,这本札记的封皮泛黄破旧,像一本老旧的书。
这夜,他宿在书房。
他不知道,东边厢房一直到书房熄了灯才灭了烛焰。
次日,他早朝归家取物,看见姜芾身着一袭淡蓝素裙,蹲在阶前侍弄花朵。
姜芾不曾察觉他,捧着那朵沾满雨露的海棠花,摇头晃脑也不知在做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芾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她属实是没想到这个时辰他会回来。
“夫君。”她先缓缓喊了一声,再道,“这些花都被雨打下来了,怪可惜的,我想拿进房中风干,这样可以存得久一些。”
“先生还未曾来吗?”
“先生病了,明日才能来,不过我抄完了课业,马上就回去读书。”
她静静地,轻轻地,说话时就像在捧一件东西。
天光朗朗,凌晏池总算注意到,她的嘴角有两颗浅浅的梨涡,说话的时候一深一浅地展露,哪怕话音低柔,也像是在笑一般。
他忍不住多打量她几眼。
肌肤如雪,两腮微红,杏眼圆脸,因是一张圆脸,是以即便眉眼淡雅,却总少不了一丝明媚灵光。
就是衣裳太素了些。
他似乎总不见她穿合身的衣裳,戴些好看的首饰。
可一想到她娘家落魄,一切便情有可原了。
“稍后让你的贴身丫鬟去库房先领了这个月的月钱,多置办几身新衣裳。”他望着她逐渐明亮的圆润眼眸,又添了一句,“过几日有皇家宴席,我会携你同去。”
姜芾听到后半句,方才燃起的希冀熄了下去。
他提前发月钱让她去买衣裳,原来是不想让她丢定国公府的脸。
自从那日他训斥她无礼,她便很怕在人前出现,除了去东府找苏净薇玩,她几乎很少出绮霞院。
她怕自己言行不当,传到他耳中,他又会嫌她。
如今听到是宴席,虽然她很想和他一起去,可又不免暗暗怯懦。这是她来长安第一次参加宴席,还是皇家宴,一定有很多位高权重、她不认识的人。
她紧张又害怕,但又因为能与他一同去,心头有丝丝喜悦。
领了月钱后,她终于置了几身漂亮的衣裳,有苹儿与荑兰替她挑,自然是万般好看。
苹儿替她将箱子里那些皱巴的旧衣清掉,清到最下层,在一只荷包里发现一把小铜锁,锁身已微微生锈了,依稀可见上头刻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小老虎头。
她奇怪,问:“少夫人,这是何物?您还要吗?”
这把铜锁看起来不值钱,若是用不上,正好今日一并清了,省的留着这些寒酸物件压箱。
姜芾一把抓过,将锁塞回荷包里,沉沉嘀咕:“这个要的,对我很重要。”
哪怕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了,她也会时常想起他。
五日后的清晨,姜芾描了新妆,换上华美衣裙,怀着激动且忐忑的心情上了赴宴的马车。
她掀开车帘上来时,明显觉得夫君看她的眼神与往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