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拂面而来的风,王婆感觉此刻自己这一身老胳膊老腿格外利索,脚下更仿佛像是蹬了那三太子的风火轮……威威生风,如能日行千里。
王婆一跑一个不吱声,竟是一口气跑回了茶坊。
回到茶坊后王婆才发现不对劲……她回看一眼身后黑漆漆的夜色,又拍了拍自己身上这胳膊腿儿,不对劲啊,很不对劲啊!她这该不是恢复法力了吧?
不多时,姚晁也气喘吁吁地回到了紫石街。
今日他唯恐王婆回失手便也跟着去了,好在王婆并没失手,可王婆得手后那消失的灵敏劲儿实在是……他都没能跟得上,险让他都有些怀疑是否真有神仙显灵降下天罚惩治恶人,相助他们。
陈三娘本还担心王婆出门没带伞,眼下见王婆已悠哉悠哉地坐那吃茶,也便放心下来。
王婆刚刚办成了事,正是得意劲儿上头,见着陈三娘忙招手喊她,激动地讲起自己的威风事迹。
“……那老不死的就是欠教训!”
陈三娘一番听下来,得知王婆为了惩治那人竟一把年纪还这般折腾,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好事,你怎么还哭起来了?”王婆不懂这凡间女子怎动不动就落泪。
“这些日子我心头一直不安得很,唯恐那贼人不死心……”
“往后不会了。”王婆想着自己今日的绝妙计划又笑起来,那人以后是再难行那般恶事了。
陈三娘抹了抹脸上的泪,唤了正在后院洗脸的虎妞来,而后拉着孩子一起跪下来给王婆磕了三个响头。
王婆被吓了一跳“三娘,你这是做什么?”
“若您不嫌弃,还允三娘往后唤您一声干娘。”
王婆想了想,决定替原身应下。
只因这无人供奉香火的鬼魂在地府可是辛苦得很,等候投胎的期间与在凡间无异,皆是要吃穿用度的,她虽不知原身的魂魄现如今在哪,这里的凡间是否也通地府,但有香火总是稳妥些。
原身王婆没有亲人,在凡间有个人惦着她,好过没有。
王婆觉得这是个好事,也算是她占用原身的回报。
“三娘,你若唤我干娘,我认了你作义女,那往后你的子孙后代可都得给我磕头上香。”
陈三娘没想到王婆答应得这样爽快,赶紧唤了声“干娘。”
“唉。”王婆应下又扶了母女二人起来,想起原身王婆挖的坑,趁机找补道“如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从前我劝说你改嫁也是见你孤身无依又带着个孩子,有个男人帮衬着日子许是好过些……”
“三娘明白。”
“你既无心改嫁我也不再劝你,今后这日子如何过都由你自己说了算。”
心头大石落下,这一夜王婆与陈三娘都睡了个好觉。
天刚明,陈三娘又早早起来张罗,剁馅和面,包了腌菜馅包子,嘴里还哼起了家乡小调,她感觉自己已好久没这般松快过,更好似身上多了股使不完的劲儿。
刚出蒸笼的腌菜馅包子,王婆一口气吃了仨,又拿了几个准备给街上纸马铺的祝神婆送去。
祝神婆的纸马铺做着纸钱香烛、风水生意,铺面并不显眼且冷清。
在原身王婆的记忆里,二人交情不浅,经常一起互通消息、互惠互利,比如县里哪家有丧事祝神婆最先知道,扭头王婆就给人寡妇张罗改嫁……不仅如此,许多事情上两人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王婆刚进纸马铺就闻着一股檀香味,柜台上摆着一摞摞用麻绳捆着的黄纸钱,角落里堆着竹骨扎成的白马……这场面旁人瞧着许是有些阴森鬼魅了,可王婆倒还觉得怪亲切的。
铺子里,祝神婆正在低头专心摹绘神像,听见声响一抬头“哟,正想着去茶坊寻你,你倒是先来了。”
祝神婆与王婆年岁相当,生得一张圆盘脸,笑起来眉眼弯弯。
“三娘做了腌菜包子,我送几个来给你尝尝。”
“我这画了一宿神像,就欠这一口。”祝神婆放下笔走过来,看着王婆手中端着的腌菜包子,拿起来便吃“嗯,还热乎着,三娘手巧,你这福气可在后头呢。”
祝神婆也是真饿了,几口就吃完了一个包子。
“她与你有缘,若不是有她,前阵子你那劫怕是难挨得很,要我说就叫她认了你作干娘,她得了依仗,你也往后也有人孝敬。”
事情还真叫祝神婆给说中了!
果然,凡间做这活计的身上应是都有些本事在的……
“你还怪神通的,认了,昨夜刚认的。”
“你这莫不是要请我去吃酒吧?好好好,这样的喜事,你请我定去,定去!”王婆还没说什么,祝神婆倒是先给自己安排全乎了,说罢又笑嘻嘻凑到王婆耳边道“刚得了几匹好料子,我近日忙得很,你帮处理了。”
有原身的记忆在,王婆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对了,还有一事……近日死了好些流民,官府都给安置去了义庄,我接了这做法事的差,三天一贯钱,咱一块儿去呗?”
王婆觉得这差事做得,这茶坊每日也就挣个一百来文,除去房租税金这些开支,一月下来最多也就净赚个四贯钱,这还是碰上了好天气,若是坏天气来吃茶的人少,只有更少的。
“怎么,还犹豫?甭怕,你虽大病初愈但我瞧气头足着呢,回头我再给你点个朱砂符,保管那邪祟近不了你身……这世道死人哪有活人可怕。”
“行,谁还跟钱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