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屿没回头,仍然是仰望着星空的姿势,只是微微勾了勾唇,“你喜欢的人是个混蛋,你还会喜欢吗?”
那句告白像雨滴落尽大海,立马消散不见了,柏屿丝毫不为所动,没有惊诧也没有喜悦,却像谈论陌生人一样谈论着自己,沈西砚心头警铃大响,惶恐和忐忑一下子占据高地,憧憬与期待退潮了。他从躺椅上起来,挪到柏屿身边,屈膝半跪着,语气坚定柔和但又万般小心翼翼,像在哄一个小孩似的,“我喜欢的人不是混蛋。我喜欢的人热爱自然、喜欢挑战、乐于助人、心软、有担当、真诚善良……”
柏屿忍不住笑起来,也从躺椅上爬起来,这下总算认认真真地看他了,“你说的是谁?”
“是你啊,柏屿。” 细碎的灯光落进沈西砚的眼中,琥珀一样的眼睛在昏暗的院子里闪烁着温润的光芒,“我喜欢你,柏屿。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会努力追到你,让你喜欢我的。”
柏屿又把头扭了回去,视线望向远方黑森森的天际线,良久,他的声音才打破寂静,“你知道吗,爱情是不会因为努力发生的。”
“那要靠什么?”
“靠命。” 柏屿转头,他的眼神蒙了一层寒意,立体的面孔此刻像斧凿的冰山,让人望而生畏。
沈西砚是个识趣的人,在别的场合,他早就会关掉话匣子了,但这次他想把话说清,把心意说清楚。
“靠命…” 沈西砚喃喃道,“你是我的另一个生命,也是我的命运。”
柏屿听完,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你是看韩剧看多了吗?这么煽情肉麻的话都能讲出来。喂,我们才认识几天,你要不要说的那么夸张?”
“可是我活了22年,从小就跟着父母满世界转,见过许多许多的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怦然心动的人。如果这不是命运,那还能是什么呢?”
“巴厘岛的神明总爱蛊惑人心,他们啊看你年纪轻轻,感情一片空白,就给你施了一层魔法,让你头脑发热。等你离开巴厘岛,就会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的感情了。”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我不……”
“嘘,在这里别讲这种话。” 柏屿点了点他的嘴唇,“好吧,就算你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或者寂寞无聊,你是真的把我当命一样喜欢,那难道你会抛开资本主义的舒适温床在这个偏远的热带岛屿常驻吗?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游客,时间一到,你就要收拾行李坐上飞机回去大英帝国念书……”
“我相信可以克服一切阻碍。我念完书后可以来巴厘岛。”
这小孩真是犟,他原本是不想伤害他的,也不忍心说出让他难堪的话,“你说我是你的命运,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是不是我的命运呢?”
沈西砚挣扎着,“我想努力让我成为你的命运……”
“我说了,这玩意儿靠努力没用。用你的话来说,我也有我的命运。” 柏屿又恢复了刚才锋利的模样。
“是…是俞小枫吗?” 沈西砚颤抖着嗫嚅道,眼神也失去了光芒,整个人好像一块即将破碎的玻璃。
柏屿轻笑,笑容中的沉默似乎给出了答案,笑容也变成了最后一把利刃,划破脆弱的玻璃,砰地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那对温润的琥珀瞬间起了雾,迷迷蒙蒙。沈西砚要哭不哭的模样惹得柏屿又烦躁起来,拒绝这个人比拒绝其他人还要更麻烦一些,“我们不能像朋友一样相处吗?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把你当弟弟一样对待,你在巴厘岛开开心心玩一阵子,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以后要是还来,我也可以好吃好喝接待你……为什么非得这样?”
“可我做不到和你只做朋友。”
“你这样和那个法国女人凯瑟琳有什么区别……”
沈西砚一向善于反省,柏屿这么一说,他猛然惊醒,懊悔自己竟然也变成了讨人厌的模样,“对不起。” 他立刻低着头道歉。
听到他的道歉,柏屿心里的烦躁反倒愈发甚嚣尘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抚平了心绪, “还是做朋友,好不好?” 但是话一出口,他又有些懊悔了,他本应该冷漠地起身、送人,之后再也不见。但是碰上沈西砚这个单纯的跟小白兔一样的人,他做不到插了一刀后再补上一枪。
“我不会让你感觉有负担的,如果你只想做个朋友,那我们就只做个朋友。” 沈西砚勉强笑了一下,他担心要是说‘不好’,柏屿会毫不犹豫地起身离他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