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里,昭国天象骤变。
先是钦天监奏报“荧惑守心”,继而黄河泛起赤潮。
坊间忽流传一卷《东宫密记》,字字泣血指控太子梁恒意欲屠兄弑父。
定安王拥兵北上后。
各地藩王闻风而动。
陇西君打着“清君侧”旗号截断漕运,岭南府私开武库装流民,连最富庶的江南道都竖起“废储”大旗。
“吾真是小看他们了。”梁恒碾碎手中密报,冷笑看着跪了满院的东宫属官,“这便是吾的好兄弟。”
高尚书带兵杀入太初殿,阶下血迹未干,廊外却飘来一阵清越琴音。
正是一曲《十面埋伏》。
“是何人?”他面色冷厉,看向长廊上的女人,“太子妃好雅兴。”
死到临头,还敢弹琴。
整个昭国要沦为他的掌中之物,等着梁宸杀入京城,他便是百官之首,就连崔丞相,也要对他马首是瞻。
战报这几日频频出现在尚书府,说梁宸带领的大军势如破竹,先后攻破好几座城池,所到之地尽被他收复。
各路官员都知晓不是梁宸的对手,大开城门迎接“新君”入关,眼下高尚书召集了京中的军队,要梁恒交出玺印。
看着梁恒气急败坏的坐在殿中,高尚书唇角生着笑,“殿下走投无路了,还是缴械投降吧!”
他迈入大殿,身后铁甲卫手持兵器,望了一眼殿中只剩下无用的文官,“殿下不会觉得凭着他们,能挽救什么?”
昭国今日要易主了。
他的外甥梁宸便是不二人选。
从前高尚书是跟着崔丞相一党,拥护着梁冕,可惜大皇子不中用,倒是他们不看重的梁宸,韬光养晦了好几年,竟要坐上金銮殿的交椅。
梁恒没有理会高尚书,一张脸板正清冷,正翻着面前的书册,不见他有半点慌张的害怕。
面前的文官瑟缩一团,他们望着高尚书身后的铁甲卫,颤着声音怒道:“高鹤,你在做什么——这是造反?”
“哈哈哈哈。”高尚书朗声笑了起来,“等三皇子入京,成了新君,我就是丞相,届时谁敢说这是造反呢?”
他一副胸有成长的模样,站在殿中不屑的看向面前与他共事多年的老臣,“你们这群老顽固,眼下还要执迷不悟吗?”
“什么意思?”大臣不懂。
“眼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归顺三皇子,支持他继承大统,才是正道。”
眼下京城以外都被梁宸收复,他的大军打入京都是早晚的事,“殿下,我早就说过,你不合适坐这个位置的。”
“喔——”梁恒冷嗤一笑,忽而有了兴致掀开他的眼皮,抬起看向高尚书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庞,“请尚书明示。”
“你错就错在了意图结交镇国公府,赵家军在外战功屡建,可惜功高盖主,虽有兵权,却是陛下的眼中钉。”
高尚书摇头低笑,“陛下早就想将兵权收回,将赵家满门处之而后快。他让你娶赵家女,早就是想让你当弃子了。”
也是如此,高尚书从另立太子那日,便跟着梁恒作对,他没有信过能娶赵家女的皇子,会成为日后的储君。
他说话时,声音莫名的高亢,廊外的琴音愈发急切,伴随着他说话时的语调在切入精准的情绪。
殿里的人跟着困惑。
背景音正合宜。
“呵——”高尚书望了一眼殿外在弹琴的赵嘉月,“可惜赵家满门忠烈,镇国公为陛下开疆拓土,镇守边塞……却换不得昏君半点信任,昏君竟还动了杀心。”
朝臣听着高尚书的话,瞳仁跟着震惊,也意外着高尚书时常与镇国公政见相左,在此时竟说着镇国公的好话。
平日里——
就是他屡次三番的进谏,要昭帝给赵家军使绊子,是他压着粮草延误军机,是他上奏要削弱镇国公的军权。
眼下这成了高尚书引以为傲的东西,“朝堂上不能留有太清流的人,镇国公虽忠勇却迂腐,若是他愿意与我合作,何苦落得满门惨死的下场?”
“什么意思?”大臣望着高尚书,一群人交头接耳,“镇国公不是关押在大理寺,眼下是处死了?”
“不——”高尚书忽而回头看向殿外依旧埋头弹琴的赵嘉月,“还活着一人呢?太子妃……你眼下还不知晓吧,就是你的枕边人,下毒杀了你的父母兄长。”
噔——
琴弦破了音。
弹出心碎的声响。
可是只顿了半晌,弦音又响了起来,赵嘉月试图让自己冷静,她信梁恒,绝不能在此时乱了自己的心。
高尚书直指着梁恒,“太子自诩清正刚直,可是背信弃义、过河拆桥,对自己的泰山,可真下得去手。”
雁南关的旧案被翻出来,镇国公府成了众矢之的,百姓见之群起愤骂,都说赵家道貌岸然,手里沾满血腥。
赵家这些年通敌卖国,不惜害死三万大军,在朝中买卖官员结党营私,收取贿赂,还贪墨赈灾银两,简直是人神共愤。
“太子见着正是立储的最后关头,便毅然决然的与赵家撇清关系,可笑。”
高尚书仰头大笑,眼里尽是对梁恒的轻蔑,“你为了给昏君表忠心,替他扫除赵家,竟不分青红皂白给人治罪,还投毒让他们惨死狱中,明明案子疑点重重。”
可是梁恒查都没有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