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妃。”
容鹿鸣闻声回眸,接住萧正则抛来的物件——是块被掌心温热的玉牌。心中诧异,她知晓它的来历,这信任于她而言太过沉重。
“见它如见本王,你我要并肩而战了。”
他换了副表情,走过来,为她插上金镶宝的凤钗,细细看了看,说了句:“好了。”
容鹿鸣心知这盟约暂时地成了,转身敛衽施礼:“谢王爷。”
车马仪仗准备停当,他们一道入宫谢恩。
整个皇宫笼在晨曦之中,肃穆静美。立在汉白玉台基顶端,萧正则忽地俯身,对容鹿鸣耳语:“天下至美,王妃当与本王共赏。”
容鹿鸣侧目望他,见他少年俊气的轮廓镀上了层淡金,显出掩藏不住的凌云气势,心中腾起难以言说的隐忧。
他们随着御前太监入殿。皇帝萧绩病势有所缓和,半卧在龙榻上。
容鹿鸣与七王同跪:“儿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殿中诸人皆在望她。
有几位同来请安的皇子公主初次见她,都心生讶异:久闻她自幼长在军中、战功卓著,以为定是个粗陋武夫,岂料竟是一派书卷雅贵之气。说她是个武将?倒不如说更像个内阁文臣。
“过来,让陛下和本宫好好看看。”皇后宋桓执住容鹿鸣的手。“真是妍丽多姿,好个容家的小女儿。”她的目光看向大殿一侧,意有所指,“这样好的孩子七王爷可要珍惜了,莫再惦念不该念的人。”
容鹿鸣跪在皇后膝前,余光微斜,见殿内左侧立着个粉衣女子,默然以帕掩面,真正春华之容,潋滟眼波正横向萧正则。她倏忽间想起,这人正是镇国公宋衍的三女儿宋淑离,曾嫁于前任太子二皇子,二皇子病逝,她便被皇后接来宫中相伴。
坊间流传的“微微一笑动京华”说的便是她。据说萧正则当年苦求不得的挚爱,也是她。
恭敬地为陛下侍药,容鹿鸣心中算计着前路:除却三王,九王的母族兵权在握,十王新得了龙武军的统领之权,还有皇后的堂兄镇国公……落入东宫之争的乱局,一招不慎,定会折损容家,必得尽快突围。
陛下饮罢汤药,容鹿鸣垂首捧回药盏,余光瞥见殿中一人朝她遥遥示意,修眉俊眼,似是一哂。
她见过那人,他曾在容家军军中服役,在同南蛮的战斗中与自己并肩厮杀,立有战功。
皇后侧身,命内侍去取来赏赐。不过一错身,容鹿鸣听见皇上对萧正则说了什么,声音极低:“你想要的,都已给你,剩下的……”她见萧正则抿紧了薄唇。
走出大殿,各府王妃们都与容鹿鸣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喁喁私语。
“七王爷这时常咳血的病弱之躯,竟会舍命为她冲喜!可叹京中多少贵女,为着他至今未嫁。”
“唉,可不是,这几日茶肆里又为这事开了新书。我还听闻这位容少将幼时屡遭嫡母虐待,容大将军数次劝说母亲未果,这才将她带去军中……”
容鹿鸣径直往前走,只当无见无闻。
萧正则走在前面,与王爷们议论边境战事。刚刚殿上朝她示意那人走过来,女眷们噤了声,纷纷敛衽施礼:“三王爷。”
三王萧正昀一一还礼,特地地,对容鹿鸣说:“七王妃,有礼了。”
四周神色各异。
容鹿鸣心中又是一叹,难不成所有的阴谋都攒到了一处?
萧正则回头唤她,深情绵邈。
“三王爷,臣妾先行一步了。”擦肩的瞬间,萧正昀低声道:“少将军,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三王竟隐匿身份,在南境容家军军中待过,军营里一定还有他的眼线。三王的人、容家的人,万一失衡,极有可能生变。而此刻北境战事正酣,若南境亦乱,后果不堪设想,怎样才能稳住当前局面?
且思且行,片刻间,容鹿鸣已走到萧正则身边,他拉起她的手,真像是情深意切,周遭俱是艳羡之色。
她却没有看他,只在心底揣测他的算计。
入夜了,王府书斋之中,萧正则坐在紫檀盘龙纹的书案后,饮一盏药茶。茶香袅袅,沁得人微微疏懒。容鹿鸣端正立在一旁,专注地从正蓝釉的小水丞中取水,帮他研墨。
“你今天那样向三哥示好,可是担心容家军中也混入了他的人?”
平静地答了个“是”,容鹿鸣等着他的诡计。
“父皇的身体容或撑不了多久了,我们要趁早动手。”夜风缭绕在他们之间。
“我们?”容鹿鸣问,萧正则从来不在她的谋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