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会有人明白那种感觉吗?
希望你能看见我,即使是丑陋地燃烧着虚假的我,也希望有那么一点真实能被你看见。
那种感觉。
说真话吧。
说真话。
早河有树告诉夜神月:“该说是,放不下吧。”
所有好的坏的被一窝蜂地给予,然后,我珍视的,它要从我这里夺走;我恐惧的,它将之作为恩赐。
我没办法去爱它,它以令我出丑为乐;可我也不恨它,因为这个世界上尚有我爱的事物存在。
比如早河优夏,比如夜神月。
那些痛苦和挣扎是真的,那些贪恋和缱绻也是真的。
“虽然好多次觉得辛苦得想要一死了之……但有时候又会觉得,我非常幸福。”
“该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吧,我曾经有过很好的朋友。后来她们一家移民去了美利坚,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那是国中时期的事,同班有个叫藤原奈奈子的女孩子。
藤原奈奈子是那种,会风风火火闯进你的视野里,把边边角角都照得亮堂堂的人。她带着早河有树到家里的超市做兼职——那是早河有树的兼职生活的开始;她会给早河有树带午餐便当,请他住在家里以躲避醉酒的早河弘夫。
“啊,没有和月说过,其实我还挺擅长排球的。”
“因为藤原喜欢打排球,所以很拼命地练习。喏,你看,这里还有打排球留下来的茧子。”
夜神月眼里的早河有树笑起来,风把他的留海吹成八字形,露出额头和眉眼,很漂亮,很讨人喜欢。
早河有树抬起手,摊开十指,慢慢翻转手掌,让夜神月看他手掌上的茧痕。
夜神月陷入了恍惚,等清醒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触及了他的指尖。他莫名感受到燥意,想放下手,却发现早河有树也陷入了自己方才的恍惚状态里。
向来内敛的早河有树此时没有难堪地停下动作,而是缓慢地引导着夜神月的手,摸索过他手掌上的每一处茧痕。
他太过投入,以至于遗忘了羞耻,他献身似的要把自己的“真实”剖析给夜神月看。
早河有树说。
这里的痕迹是打排球留下来的。
夜神月的手拂过早河有树的指腹以及指节。
这里的痕迹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月应该也有。
夜神月的手拂过早河有树的虎口以及中指侧翼。
这里的痕迹是做兼职留下的。
夜神月的手拂过早河有树的掌心。
这个人的手不柔软、不细腻,夜神月的手经过他的茧痕,仿佛路过了已错过的这个人的人生。
茧痕成为了早河有树的“年轮”,是他努力活着的证明。
“优夏,从前的藤原,还有……”
面前的月。
“只要想到这些就会觉得我不是一无所有,我拥有的已经很多,我已遇见了很好很好的人,即使大多数人麻木不仁。”
早河有树双手合十,收回,交握在胸前,如同祈祷。
有光撒在他的发顶。
“所以就会舍不得、放不下。”
“所以偶尔会产生和太宰治的那本《女生徒》里的女主人公一样的想法。”
“好想美丽地活着。”
啪嗒。
鲜红的《圣经》落了地,书脊碰撞在白桥的石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