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へへ、马上要吃饭了哦,现在去吗?”夜神妆裕往沙发靠背上一靠,仰头看着哥哥。
“是的,马上要吃饭了,所以妆裕,别吃薯片了。”夜神月还想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女孩儿抬手挡了一下,听话地把薯片放到茶几上。
“那你们快去快回吧,”她说着,踩着拖鞋去了洗手间,“我去洗个手。”
他们顺着一排叶冠如盖的行道树走,身侧行者寥寥。天色暗沉,而路灯尚熄着,或许会在接下来的某刻渐次点亮。
早河有树想,他们应该是要去买洗漱用品。可是夜神月却很突然地问道:“吃猪排饭吗?”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夜神月,那人再次重复了自己的提议。
不是出来买东西的吗?
“你说了,吃不惯纳豆饭。刚好附近有家餐厅的猪排饭味道不错,妈妈还给了优惠券呢,去尝尝么?”
早河有树啊,是个很好满足又让人很难办的孩子。
夜神月在过分短暂而且不合时宜的初遇中摸清了这一点。
优柔寡断,敏感多虑,缺少主见,对待自己的真实想法习惯性保持缄默。这是夜神月的判断。
其实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恩惠就可以使他感激得五体投地,可惜这是个不会主动索取就只有一无所得的社会,而他是具热蜡封口的尸体。
夜神月掌握了他的一套与早河有树相处的方法。
在早河有树信任你、愿意向你吐露时,替他将事情决定好。他对你的“独断专权”不会有丝毫不满,反而会认为你善解人意。
刚好,夜神月同样觉得这种模式高效且舒适。
在妈妈和妆裕面前提出带早河有树吃别的东西,早河有树估计又要为自己搞特殊坐立不安;把他留在餐桌上呢,最后便是他强迫自己吃难以入口的纳豆。
不如直接带他出来,再“通知”他去别处吃饭。
夜神月嘴上征求早河有树的意见,步履不停,把人拉到家附近的商业街。
没有反抗,早河有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带过去了,让他右转便右转,告诉他要等信号灯便乖乖站好。
月,有点强势。
早河有树后知后觉地转动大脑,想的却是与晚饭不相关的,而后生了病似的,从这种体贴的强势里得到了些许安全感。
然后、然后。
然后那些高高在上的路灯在他眼前流水般亮起,预示了这漫长阴雨日的终结,延伸向远处他目之不能及的建筑群。钢铁丛林上,花火般的霓虹簇拥着流转起来。
天终于暗了,灯与霓虹也亮了。
早河有树看见这一切在夜神月的背后发生。余光中,街边小店的玻璃墙面映着他们面对面的镜像,街上变戏法一般忽地多了好多人。
夹公文包的,背吉他的,形容枯槁的春风满面的,风尘仆仆的妆容靓丽的。都是些与他无关但紧密拼接在他视界里的生活。
他莫名涩然,伸手拨了拨刘海儿。
夜神月啊了一下,在早河有树的注视下凑近了脸。
“刚刚才发现,”他的手还插在衣袋里,上半身前倾,“有树右眼眼白这里,有个浅斑。”
早河有树还在看那玻璃墙上的镜像,镜像中,夜神月从衣袋里抽出左手,在早河有树右眼前的虚空轻轻地勾勒。
他的食指修长,但镜像有些重影,早河有树看不清更多。
“是浅褐色的。”
他只是听见夜神月这样说。
有风碎在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