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来人声音低沉,竟带着些戏谑。
杨灵灵趴在床下,瞧见一双乌皮靴缓缓向自己走来。
她强装镇定,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忽地瞥见身前有许多小石子,想着说不定能够防身,便猛地抓了一把,塞进了腰间的荷包里。
那双乌皮靴在不远处缓缓停住:“还不出来吗?”
杨灵灵讪讪地从床板下面爬了出来,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尘土,这才看清那来人——剑眉星目,黑巾蒙面,身高近八尺,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配有一把匕首和一把短剑。
这一身黑,想来是昨晚牢狱中的那个黑影没错了。
一眼看上去,若非武艺高强,那必然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就她那身上不了台面的三脚猫功夫,多半是打不过的。
于是乎,杨灵灵很是识时务地端坐在床板上,下巴微扬,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
她倒要看看这贼人到底要做什么。
然而那黑衣人见她如此,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饿了吧?”语气中竟带着些关切。
杨灵灵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然而来不及多想,只见面前热气蒸腾,一股香味飘散开来,似乎是几个素馅的包子。
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她一粒米未进,能撑到现在,还多亏了这黑衣人的迷烟,让她一觉睡到刚才。
这人迷烟都能下,谁知道会不会下毒。
“不吃,谢谢,我减肥。”杨灵灵淡淡地撇开眼,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咕噜”一声,她的肚子竟不争气地叫了。
黑衣人低头轻笑一声:“不吃算了。”将面巾扯下,越过杨灵灵,将包子递给晦明。
“……多谢师兄。”晦明有些迟疑,还是伸手接过。
杨灵灵睁大双眼,一面惊讶于那人俊朗非常的五官,一面错愕地看着他们就这样自然地完成了交接。
瞧着杨灵灵瞠目结舌的表情,晦明的手顿住:“怎么了?”
“师兄?”
杨灵灵愣愣地盯着晦明,指了指黑衣人。
“看样子是不记得我了。”黑衣人抿嘴笑道。
杨灵灵盯着那黑衣人的脸看,觉得他的面容的确是有些眼熟,但具体怎么个眼熟法,却又说不上来,张了张嘴:“所以,我该记得什么?”
那黑衣人却不甚在意道:“不记得也没关系。”
越是这样,越勾起杨灵灵的探究欲来:“晦明法师叫你师兄,可你这打扮也不像和尚啊,还俗了?对了,你以前的法名叫什么?”
黑衣人看向晦明,与他交换了眼神,道:“炳灵既心悦于你,断然不会做出对你我不利之事,告诉她也无妨。”
闻言,杨灵灵脑袋几乎宕机。
是她耳朵出问题了还是另外两个人脑子出问题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晦明了?
他这结论怎么得出来的?
难不成是因为他恰好看到昨晚她与晦明在牢狱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吗?
然而她还未及开口反驳,却听黑衣人自我介绍道:“我是玄明,可还记得?”
玄明,这个名字,的确很耳熟。
她忽然忆起,年幼的“杨灵灵”在寺中,除了时常照看她的晦明外,的确还有一个叫玄明的小沙弥与她性情相投。
玄明比晦明大上两三岁,身子虽然瘦,长相却不俗,于人情世故上比她们明白些,平日里对他们格外照顾。
寺中修行百无聊赖,玄明是那个最会逗她开心的,时常拉着晦明变着法儿给她找乐子。虽然晦明老是推脱自己还有经书要看,或是还有功课未做,但每次都会被她拉着一起玩儿。
因为是在寺庙里啊,所以要爱护小动物,自然不能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虾。
他们就最爱玩儿的是一个扔石子儿的游戏。在石栏杆上放上一块小石头,谁要是能用小石子先将那石头从栏杆上打下去,谁就赢了。
规则简单,却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
她投掷的准头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一转眼十年过去,这一个个的,怎么都长成这般一表人才、俊逸不凡的少年郎了?
男大十八变啊。她几乎认不出来了。
不过想来也是,那个时候她也才八九岁,而玄明也不过十三四岁,这么多年了,样貌怎能不变呢?
玄明如今瞧着虽说风姿俊逸了不少,但杨灵灵却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之感。
蓄了发,又这幅装扮,应当是还俗了吧。
也不知,在她终于等来独自上山的阿娘、离寺归家后,寺中到底生了何种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