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之间呼吸交错,长宁头一回从他的目光中觉出了种压迫,她本就烦闷,哪受得了此般逼视。
她抬手抓下冰冷的掌心,敛眸,瞥向青鹤熏炉上的红宝石。
见长宁不仅闷声闷气,竟还避开自己的视线,原清逸的心口如同锥进一把锋刃。
他再度掰过粉颊,迫使她仰望自己。
说不清含着怒气抑或烦闷,原清逸满肚的火奔至舌尖,又被牙齿生生堵住,他垂眸,语调似浆洗过的冰丝绸:“是我不对,别置气了可好?”
他至今还认为在除夕夜拒绝长宁的靠近后,她便藏在被中暗自垂泪。此事似针扎在心口,而今更是看不得她受丝毫委屈。
原清逸从不对人抱歉,可在纯净的琉璃眼前,他却只想看其展颜。
二人再度目光相接,呼出的气息肆意地撞在一起,唇间未及一寸。
长宁哪里是气他,她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心口如有猫抓,抓得她又痒又疼。
尤其还被他搂着腰,他的唇又近在咫尺。亲他的念头愈发强烈,却让她愈发焦躁。
俄顷,长宁扒开腰间炽热的掌心,她几步跳到案前坐下,饮了一盏茶才道:“兄长,请坐。”
见她面颊微红,原清逸坐到对面,目光直勾勾地盯着。
如纷纷扬扬的飘絮悉数落地,露出一支亭亭玉立的花苞,含珠带露。
他看得有些恍惚。
长宁暗自深吸了几口气,将那股躁动压下,话在口中兜转,她平视道:“兄长,你可在乎我?”
“自然。”
原清逸郑重地应了声,又仔细留意着她的气息,从方才起,少女周身的甜香淡了些许,化作一抹清幽流转于鼻尖。
她的气息因何而变?
适才在马车内,原清逸甚至有股迫不及待,以至两度将她拥揽入怀。自重逢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他的心绪竟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事明显存疑,究竟有何在作祟?
长宁也不晓得为何会问他是否在意自己,她明明想知道这些日子原清逸是否心生挂念,只是话到嘴边,竟不随心意。
她方欲提口,脖间就搭来一截冰凉的指尖。
长宁也没动,任他查探。
原清逸飞速在她脖子胳膊上游走了一圈,却未探得丝毫异常。此时,那股淡雅的清幽也已化作素来的甜香。
他一时没弄明白,遂愣愣地盯着她。
屋内未掌灯,旭光被檐角挡住,仅透过雕花窗落下斑驳的剪影,为两人渡上层昏黄,更显朦胧。
未闻其声,长宁明白连他也未察觉出不妥。
念及自己的失常,她转出一抹笑:“兄长,我与你许久未见,遂一时激动,请兄长海涵。”
话间,一股倦意沉沉袭来。
少女的笑颜一如往常,原清逸也松了口气,暂且将心中的疑惑压下。经此折腾,他也觉自己的行为有欠妥当,打算开门见山地告知她,兄妹间不能逾矩之具体事宜。
一番深思熟虑后,待他盘算好了说辞,转头却见长宁趴在案上沉沉睡去。
涌动一瞬平息,化作无可奈何的轻叹,原清逸起身将人抱至塌上,久久地注视......
红日西垂,为小院渡上层昏黄,透过花格在室内晕染出丝缕朦胧的微光。
双鸾描金纹熏炉上一梦清宁迤逦飘香,长宁盯着藕荷色的花帐看了会,才回过神来。她起身喝了小半壶花露,方觉心口舒坦了些。
神智也逐渐晴明,她捞起袖子盯着胳膊上的小红点,缀在皓腕似一颗朱砂痣。
葱指排开针灸,长宁取了枚一寸的银针朝小红点扎去,由于未燃浮生梦,她又扎得深,倒些微发疼。
待半盏茶过去,银针却仍未变色。
长宁又取出银针放入芙蓉瓷碟,再洒入验毒的羌草粉,亦未见其变色。
思绪飘悬,她忽地掏出小白瓶,将先前服用过的甘宁丹拿小杵凿碎,再与蛇血混合。
葡萄眼提起,不过须臾却又失落地垂下。
长宁又想到银针曾在化毒的血灵草里浸过,她麻利地将汁水倒入瓷碟搅拌,静置须臾再度插入银针。
银针触血即黑,蛇血分明含毒!
自她沾了蛇血,情绪就几经反复,但为何银针插入胳膊却未见丝毫异样?
没寻出由头,长宁打算再将蛇血滴入体内,昔日她试过无数药草皆对蛇毒无效,而今自己虽心绪异常,身体却无大碍。
此乃好事,指不定能借此找到解开蛇毒之法,从而化解原清逸体内的血毒。
值时,门上传来敲门声:“大小姐,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