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冬末春初,但四周的草木还是一片萧条。马儿没有吃的,跑了一天也不愿意走了。
季落的衣衫被雨水浇透了,冰冷的寒气席卷而来。
季落坐在灶口烧火,李逢春则站在门口看着雨水沿着屋檐流下,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问出那句话。
而脑海里的场景却已然模糊。
师父语重心长的话语再次浮现,这个问题就连师父也说不清,或许成就大道之后方能解此困惑,你愿走这看似风光无限,却注定孤寂的道路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弟子愿孤身前赴,只为解此一惑。
背后的屋子里传来的低低的交谈声,打断了李逢春的思绪。他一回头,只看见季落的脸被火光照出一片绯红,光影在他的眼中跃动,他的心跳陡然变快。
你到底是谁?
那日在秘境中,她说要去青碧山寻夫是真是假?
可真假与否真的重要吗?他的心早就被她搅得天昏地暗。
“李逢春,进来吃饭了。”季落的声音响起。
掌勺的农妇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替他们摆上饭菜,就提着多余的进房间去喂孩子了。
季落给李逢春成了一碗冬笋炖腊猪蹄。
汤色乳白,腊猪蹄的咸香混着冬笋的清香,在李逢春的嘴里化开,不知为何他的眼中突然有些酸涩。
季落坐在他的对面捧着一碗热汤暖手,时不时喝上一口,也有一些心不在焉。
季落低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没有看李逢春,只是看着碗里的汤。
李逢春一怔,有些手足无措,“没有,就是觉得……你看来有些眼熟。”
“眼熟?”季落轻笑一声,放下碗,起身拿起在灶火外烤着的衣服,“你慢慢吃,我先去换衣服。”
她没法用自己的灵气,衣服只能用火烤干,不像李逢春早就用灵气烘干了衣服。
起初李逢春问出那句话后,季落很像把一切都告诉他,但想到叶木村的人还生死未卜,只能先压下。
她想若是李婶和李木槌没事,她就一五一十的把这些事告诉他。
可一句眼熟,还是让她有些难过,他们之间十年的情谊,现在竟然只是一句“眼熟。”
她知道不能怪他,他也是被青碧山的人蒙蔽,但……
李逢春出神的望着季落的背影,她现在穿着农妇借的粗布衫,却依旧难掩气度。
季落不是那种绝世美人,村里人形容的最多的就是,季家丫头瞧着温婉大气,倒是不想他们村里的姑娘。
可李逢春却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她像是野地里的芦苇,风一吹就弯,却从不会断。
看似柔弱,却十分坚韧。
两人等雨停了之后,就连夜出发了,他们没办法安心的等一夜。
据那个农妇所言,前面已经封锁半个月了。
半个月不能外出,也不知道奶奶他们怎么样了,季落很是担心。
骑马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看见了驻守封路的守军。
两人将阕平给的手信递给守军将领,那人打量了他们一眼,便放行了。
越接近叶木村季落的心里就越慌,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手指越发用力的攥着马缰,骨节崩得发白。
可随时关注着她的李逢春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紧绷。
然而还没等李逢春开口,季落突然拉停了马。
李逢春立刻回神,却见笔直的土路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黑夜加上隔得远季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人,但她看见了反射着月光的剑。
她第一反应是有人打劫,但仔细一想又不对,这里已经被封锁半个月了,应该没有不长眼的在疫病区打劫。
李逢春也拔出长刀,严正以待。
他从不轻视任何敌人,毕竟有时候老鼠也能咬死大象。
而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两人的神色一凛。
季落试探着开口,“罗致礼?”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不是她认不出来,而是眼前这个站在黑夜中的男人,比之一个多月前变了不少。
一个多月前那个温润有礼的罗致礼,如今却像被厉鬼夺舍。
原本圆润白胖的脸颊深深凹陷,颧骨突兀地支棱着。那双温柔和善的眼睛布满血丝,眼袋青黑,而脖颈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还在渗血。
体形也消瘦不少,甚至显得衣服有些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