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昭沉在御史台上值完,正慢悠悠往家里走,刚到拐角处,便察觉气息不对。
东柳巷地形窄短,只三户人家间错而居,今日在巷口便感觉到一股浑厚浩然之气,穿过巷口直冲面门,是习武之人才有的气场。
李昭沉捏紧袖中的一把七星镖,转身踏进小巷。
对面没有索命的杀手,也没有什么埋伏,孤零零一个素色麻布的马车停在那里。
李昭沉正欲抬步上前看个究竟,吱呀一声,他那院的门开了。
沐新,也就是以往的骰子,喜滋滋拉着他就往里走,边走边道:“公子,老爷来了!”
李昭沉连忙收起手里的飞镖,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
几步路的功夫眨眼就到,李昭沉迈入院中,就看到吴淮空恭恭敬敬陪站在一个两鬓灰白的老人身边,老人神态祥和,气质洒脱,颇有遗世之风。
两人身侧还站着一个黑衣短打的青年人,低眉敛目,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刚才在巷口感受到的浑厚之气便是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李昭沉愈发忐忑,谢伯父如今也快七十了,不知急急赶过来是为何。
两拨人相对而立,双双无话。
溪桐从厨房端了一堆点心出来,看到他们都僵立着,纳闷着喊门口的人:“公子!你怎么傻站着,不叫人呢?”
李昭沉脑子乱糟糟的,闻言紧张更甚,脱口而出:“爹。”
吴淮空瞪大了双眼,连那黑衣青年也抬头看了他两眼,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奇异的情绪波动。
李昭沉反应过来后,羞赫难当,恨不得一桶水当头泼下来好叫自己冷静冷静。
谢誉见惯了大场面,表情不变,只是摆了摆手,和气同他道:“屋内说话。”
李昭沉跟在谢誉身后进了房间,吴淮空跟在他旁边,小声说:“师父都知道了,谁是你爹,督主莫要乱叫!”
李昭沉不言语,规规矩矩站在谢誉下首,等他发话。
黑衣青年带着沐新和溪桐远远走开了,屋内只余他们三人。
谢誉开了口,嗓音温和:“李督主,犬子陋室招待不周,为何不坐?”
李昭沉快把自己的衣角搓出花来了,听到他的话,才捡了个座位虚虚坐着。
往日能说会道的李督主仿佛变了个哑巴,连寒暄也不会了:“谢……伯父,没有招待不周,复青他很周到。”
吴淮空在旁边听得直掉鸡皮疙瘩,这等斯文温顺,还是当日同他说句话都不耐烦,恨不得把他剥一层皮的李督主吗?
谢誉同他道:“督主,你与行舟的事,我都听淮空说了,有劳你上前让我一辨。”
李昭沉乖乖上前,谢誉在他锁骨、头面、颈项和后背上,一阵寻摸,而后撤了手,道:“有劳,确是犬子的身体,不知督主何时能联系上行舟,让我与他一见。”
李昭沉打了个忽哨,一只洁白的苍鹰从天空盘旋直直落进小院。
李昭沉拿过笔墨,在绢布上写下几个字塞进白鹰脚上的信筒里,而后同谢誉道:“宫内来此地约莫需要半个时辰,我约他半个时辰后相见。”
谢誉笑道:“好,有劳督主了,我们便在此小候片刻吧。”
半个时辰后,马蹄嗒嗒和金属鞍辔相撞的声音在巷口响起,东柳巷其他几户人家纷纷把门开了个小缝偷偷察看。
奇了怪了,今天这穷地方人扎堆了,一个接一个的来。
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小孩隔门望去,纵马之人一身锦衣,衣袂随风翻飞,长眉斜飞入鬓,五官深邃冷漠,气势非凡。
小孩看怔了,喃喃道:“娘……我看到神仙老爷了。”
眼看那神仙老爷驾马经过自家门前,小孩的娘连忙把孩子拉回院内,啪的一声迅速关上了门:“没见识的小鬼,看什么看,冲撞了贵人我们可担不起!”
谢行舟收到大丹的传信,一路快马加鞭到了东柳巷。
从马背纵身而下,他也顾不上栓马了,冲屋内跑去,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谢行舟如倦鸟归巢,含着一包泪,嗓音颤抖:“爹……你怎么来了?”
“收到淮空的急信,不来我实在放心不下。”谢誉轻拍了拍谢行舟的后背,把他从怀里拉出来。
李昭尘看着挤了满屋子的人,看向谢誉道:“诸位,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谈事之所,若不嫌弃,可随我前往别院一叙。”
谢誉闻言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麻烦督主了。”
一行人跟着李昭沉穿过京城长街,行过柳木深深的王候府第,最终到了皇城附近的望安坊。
高阔的乌木大门紧闭,朱红的牌匾用金漆写就“翠园”二字,字体清雅秀丽。
李昭沉到门前拍响了大门。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