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已入秋,夜里万籁俱寂,不曾有虫鸣蛙声,刘备与卫舒谈话声止,更显得静默无声,卫舒心里打鼓,手背一阵冰凉,原来是额头上滴下汗来。自己本意是早日避免夷陵之战的困局,但言语直指刘备野心不在一方诸侯,既然这话她早晚都要说,那刘备生气与否也是早晚的事,她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刘备无言,是因为思绪早已飞远,他自知,论仁心德政,曹操不及他,论帝王心术,他不及曹操,甚至可能不如从朝野中成长起来的孙权,波云诡谲的局势,他们自小侵染,当日在长安时衣带诏的胆战心惊历历在目,并不全在曹操令人发指的篡权行径,还有一丝自己对□□势错误认识,差点没能全身而退的后怕。
还有...统兵,雄兵百万的帅印握在手中是什么滋味,他从未体会过,领兵多年,他是实实在在的经验主义者。
“子逸请起,”他回过神来,似喃喃自语,“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看着他把话听进心里去了,卫舒起身:“主公我教你啊。”
“啊?子逸这都会?”刘备惊讶得瞪大眼睛,他的军师一个是未出茅庐已知三分天下,一个是火炮医药帝王心术带兵种地什么都懂,一个是文武双全杀人放火几千人打出几万人的效果,还有一个...他开始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不然自己从哪找到这么一群神仙的?
“包教包会的。”卫舒自信地点点头。
第二天卫舒去找诸葛亮一同教学,诸葛亮连连摆手:“子逸要讲的是为君之道,我去不合适。”
“兄长说这话,将我置于何地呢?”卫舒拽着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走,“还指望兄长替我查缺补漏呢。”
“好吧。”诸葛亮哈哈大笑。
刘备来到卫舒帐中,卫舒在箱子里一通翻找,最后在最底层拿出一方木盒,郑重其事地摆在案上,缓缓打开,四四方方一叠纸。
翻开看去,正文第一页赫然写着:“如果你有一只人数五万的队伍,你应该如何统帅他们?又如何安营扎寨?”
他翻到下一页:“这一仗你的目的是什么?首先你需要明确这场战争在整个战略中的地位,即你的战略目的是什么呢?而这样的目的是否可以通过非战争的方式达到?如果可以以非战争的方式达到,需要动用什么资源?政治?外交?”
“上马打仗,下马治国,咱们得先打天下,才有治天下这一说,所以先学一学大兵团作战。”卫舒说道。
诸葛亮羽扇轻摇,颔首微笑,刘备亦点头说:“此是正理。”
“战前准备应有体系,对兵力指挥的上限要做到心中有数,我遍观史书,指挥最高兵力大概是五万人...”
“军师,军师。”刘备示意。
“主公有何话讲?”
“太史公言淮阴侯可指挥八万大军。”刘备说道。
“太史公为什么着重说这件事呢?”卫舒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他罕见吗?”
卫舒看他无其他异议,继续讲下去:“情报须先知,五里一斥堠,十里一烽燧,昔韩信暗度陈仓,先遣斥候绘栈道之险;后勤有矩阵,前锋兵站储半月之粮,中军大仓备三月之蓄,更以‘龟甲阵’护粮道,百里一戍违者斩...”
卫舒旁征博引,基本将冷兵器时代大兵团作战的历史经验谈了个七七八八,诸葛亮在旁做了许多补充,刘备亦有许多经验之谈,及至帝王心术,君臣友好的氛围不复存在。
卫舒谈到“兵不识将,将不专兵“的忌惮,谈到“朕非吝啬,亦非慷慨”的似是而非,刘备连连摇头:“如果军师所说的为君之道是这些,我...”
刘备思索一会儿,下定决心:“多谢军师一番美意,我不想学。”
好好好,你清白,你高尚,卫舒无奈道:“主公可以不做,但是学还是要学的吧。”
“为人君主,此非正道。”刘备将头一偏,眼睛再不看书本。
卫舒无语,将来偌大一个朝堂,总不能让诸葛亮和她来平衡朝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