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灾难发生之前,他们是最陌生的两个小伙伴。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两个人便也成了彼此间最亲密的人。
“真羡慕你,永远不会做噩梦。”前面说过,不止少年一个人经常梦见灾难来临的那天。
即便不回头,没有前路的恐惧也足以让人发狂。
迄今为止,他们已经埋葬了几十个去世的同村,多半是虚弱,少半是自绝。
甚至有人把头撞在山壁上活活把自己撞死,鲜血凝固在灰黑色的岩石上又滑又腥,继而黏黏嗒嗒,最后是凝固。
最初人们忌惮着,绕开这里。
但对生、对食物的渴望很快掩盖了这一切。
他们疯狂扫荡着能吃的东西,能喝的水源,对惨剧发生的地方视而不见。
将他们埋葬在干燥的深窟是他们最后的温柔,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突破那层薄薄的底线。
“但……还算幸运,不是吗?”和实际情况比起来,少女简直心大的好似生活在天上。
她说预言里是我们都会灭亡,但现在,至少我们还活着。
可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又或者,在这黑暗的山洞里,谁知道我们过的是今天还是明天呢?
少年没有吭声。
毕竟在少女眼里,不光还活着是幸运,深处有一片很宽很大的湖也很幸运。
“湖,水能喝。”周围生的蘑菇也比他处密集些,没过几天就能长一大片,还能让剩下的人果腹,这不也很幸运吗?
“……明天还要挖山吗?”于是话在黑暗里沉默许久终究说不出口,少年转变了话题。
基于少女口中的“幸运”,人们轮流用石头凿着原来的洞口。
不是没有碎土碎岩被挖下,但总也见不到尽头。
是挖歪了?还是挖错了?甚至外面的世界就已经是这样了?我们永远也出不去了?
没人敢说出这样的话语。
人们就只是挖着,挖。
少年的奶奶没能抗到暂时稳定的现在,她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一条腿。
她在绝望的哭嚎中摸着少年的脸,用尽最后的力气要他告诉所有村人。
“我们可以出去……一定可以……”
少年的早慧让他意识到这是奶奶的谎言。
但有时,人就是需要谎言才能生活。
或者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渐渐停止哭泣,追问少年奶奶话语的细节并且疯狂的解读。
“天空给我们留有生机,让我们摆脱海洋的灾难……对,一定是,一定是。”
最后不约而同是结合了祭祝的预言。
村人们开始逐渐相信现在是世界对他们的保护,哪怕三爷爷的诅咒在村里早就人尽皆知。
在大家的推举下,少年成为了新一届的祭祝。
他被要求不能干活,不能乱走,就在这专门开辟的祝祷间领悟上天的意念,食水由他人专程送来,并指派了少女伺候。
少年对此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惶恐——
他不知道,毫无天赋的他究竟是会成为奶奶,还是变成三爷爷。
亦或者,先被重归绝望的村人撕碎,骨头浸在冷水里,见证这世上最惨烈的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