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粉月照不进黑暗的紫银堂,厚实的软床上平整如新,仔细寻去,卧房的主人不在桌前,反而在墙角抱着膝盖蜷缩了一夜。
“看清了?”段斜飞冰冷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他们敬的是紫银小爷的‘仪仗’而不是‘紫银小爷’,这一点你给我想想清楚!”
接着是提领的一甩,脊背撞翻了椅子至今一碰便痛,夜色里,紫银只觉得最赤裸最不堪的自己都被段斜飞无情揭开,挣扎中尽是丑陋的模样。
他无尽委屈又极度惊恐,最后随着门“碰”的一声闷响全数被隔离在屋内,无助中唯有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无声地沾湿了大片衣袍,哪还有小爷平时神采奕奕的样子。
分明就是你不对!
而如果把时间调整到稍微早一些的时候,甚至早到紫银小爷邀请段斜飞去三更堂之前,他的怨气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这是哪来的野种!怎的和会长如此亲密!赶快去查!查了告诉我!”不管是明里或者私下,他其实是没资格喊栗彦涉为“父亲”的。
想他当年也是过五关斩六将,从一大批人里脱颖而出,这才变成三更堂唯一的“紫银小爷”的。
至此,他得了三更各方势力的尊敬,无论到了哪儿都要被礼敬三分,仪仗所到之处欢呼无数,酒馆茶肆里全是他的所作所为——
但这一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段斜飞玷污了。
“少族长若有什么不顺心之处尽管开口便是,栗某定当尽力安排。”
起因是隔墙听见栗会长一句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包容。
彼时紫银意外得知了会长的行踪,正带着宵青和列靛打算来一场偶遇,闻言愕然到顿住脚步,脑袋里转了好几句才意识到那真的是会长说的,也就拉了两人俯下身子摸过去,自小丛里探头探脑瞧了过去。
这一瞧之下,他就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短衣的年轻人正背对自己面朝父亲,姿态是冷淡中带着傲慢,只能堪堪称得上一句礼貌。
而比这个更让他震惊的是,栗彦涉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柔和,眼神里都泛着温柔,映在微微发亮的院子里虚幻到有些不真实。
“这人是谁!是谁!”埋头藏到栗会长离开,紫银小爷发了大脾气。
对此,宵青和列靛显得非常为难,怎么盘问也不肯说,晚上更是叫紫银发现在偷串段斜飞的衣服,还一个字不跟他说!
“真是岂有此理!”关键时刻,还是他那群小爷朋友靠得住。
米小爷拉了人偷偷告诉他,栗会长对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年轻人真是没的说,吃穿用度处处高人一等,就连他的父亲见了此人都是客客气气。
紫银听得妒火攻心,专程又去偶遇段斜飞,告诉他自己便是三更的小爷,身份尊贵无比。
哪知对方还是淡淡的,话也不多,没几句话就变成大眼瞪小眼,让紫银小爷是有气没处发,没多久便气呼呼地走了。
再后面便是拉了他去三更赌场,刻意掉了架子让他去三更堂,一是见识见识自己的人气,二是让堂主好好勾勾他的丑态。
结果呢?堂主半路怂了,高手不知怎的服了,那日反叫段斜飞拍桌子赢得盆满钵满出尽了风头,将名声传到了堂口里去。
直到现在,这家伙在自己家里是一天比一天受宠,遇到自己还是冷淡,甚至还要折辱自己,真是一腔委屈无处言说,摔的是心也伤了,气也堵了,泪是止不住地流。
“小爷,小爷,段堂主来了!”最可气宵青和列靛还不懂事,隔着大半个院子不敲门便喊了出来。
紫银小爷不受控制地一个颤抖,擦了擦眼泪不肯应声,谁知段斜飞也是不客气,短短敲门就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