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吞下的瞬间刮过某种遥远的呼啸，随即灌满双耳的是舒缓的水流，回过神来时，灰衣少年已经置身于一片瑰蓝的海域。

他愣愣地前行两步，就见面前是大片成串的伞形华瑚彩盖。

仔细看去，它们比陆上的老木还要高上几分，顶上绽开着造型各异、色彩复杂的珊纹，下面则蓬松着或宽或窄、成叶成条的洋草，其间伸出一根长长的、结着“灯笼”的枝条一明一暗垂在不同个体之间，一眼过去仿若一片奇异的海底森林。

“这是……”但奇怪的是，少年在其中没有感受到任何压迫和敌意。

他上前一步，就见那梦幻的海林正随着浪流摇曳，仿佛作为一个统一呼吸着的整体在不断邀请他。

久违地，灰衣少年有了上门做客的感觉。

这让他很不适应，略显拘谨地扯扯衣角，指尖不经意触碰过一抹冰凉，惊得什么东西嗖一下划进了伸长的洋草。

那是一条色泽橙红的大眼小鱼。

面对灰衣少年的视线，它隐没在同色的洋草中只露出带着条纹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悠悠地游出来，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少年的指尖。

只是待灰衣少年想要托起它时，它又灵活地从指缝滑出钻回彩盖，将橙红的洋草激起小片的摇曳，露出其下另一片粉蓝的宽叶来。

“欢迎来到骸海。”耳边似乎有人欢快地介绍，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少年不知怎的就游动了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没留意到自己是怎样在海底保持呼吸的。

他拨弄过湿滑的洋草，惊得一群小鱼纷纷从中钻出，成聚成团又不敢靠近，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触碰过发硬的华瑚，惊讶地发现那上面每一小块都自由排列着数种色彩，拼凑在一起也不显拥挤，还真适合打磨成精致的手串挂在娘亲的腕子上。

娘亲……一想起这个，灰衣少年的内心兀自疼了起来。

他本来不该在这里，娘亲也不该……许是不适应水下的环境，海水将他的双目浸的发红，看上去竟也有些脆弱。

“叮铃、叮铃、”不过接下来，怎么听也不该出现在海底的苍铃声响了起来。

灰衣少年下意识低下头去，就见“灯笼”串一点点从洋草身上剥离了出来。

他被吓了一大跳，许久才看清那是个透明体长的生物，无数细长的触须提着对称的笼花般的“小铃”编织在一起，此刻正悬在他的面前。

“你在邀请我吗？”鬼使神差般，灰衣少年伸出手握住了它。

又停了一小会儿，这个旧名花笼水母的魔族眷属运转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它拖着灰衣少年上浮过彩盖之森，顺着碧蓝的海水一点点靠近海中的王座，舒适的触感让少年也忍不住闭起眼睛，昂头压下不断泛起的酸涩。

“骸海的中央是主人的王座。”

独自清醒的黑暗里，有人声音舒缓、娓娓道来。

“它看上去像两扇张开的巨大贝壳，偏向紫色，流着光，底座中央放着一株独特的珍珠珊瑚，顶上还垂着一片晶莹的雪花。”

“当漆黑的魔龙盘卧上去的时候，他的怀中抱着那抹晶红，睁眼便是万里蓝疆，再只消稍一抬首，额头便会贴上那个发凉的雪花，碰撞出叮铃叮铃的脆响。”

又顿了一下，那人继续说道。

“除却这个王座，深骸魔龙最常去的便是北区的饲海，那儿串连着数十个珍贵的养鳞泡，缀在瑰蓝里宛若明珠，内里饲养着他最喜欢的食鱼。”

“尤其是化倾鲈，他最喜欢了。”

“这种鱼肉质紧实，到嘴里鳞片都是脆的，只是要海水要的娇贵，还是个吃草的。故而虽然体型不小，但比起同个体的家伙们实在不够看，被发现味道都容易引起一场分食的狂欢。”

“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口粮，魔龙可是耗费了不少心思，就好比说……”

旧日的图卷在脑海里缓缓展开，言说者眼前的景象却仍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