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场折腾后,几人有了光明的前途,又有几人被提前留下坏印象,那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新来的就是新来的,没规矩。”雅致的梅花厅堂内,客位的楠堂主摇摇头,手边的空杯自然有一妆容妖娆的男侍添茶倒水,引得一旁在主位从者位置处站立的杜蒙蒙眼角不自觉抖了抖。
他实在不想看见这媚态横生的男侍,也忌惮楠堂主似有似无的打量,便有意撇过头去,神色也难以抑制地泄露出一丝厌恶。
“楠堂主莫要心烦。”不过男侍对此见怪不怪,只跟没看见那般继续为堂主解忧:“年年都是如此没有规矩,相信他们帮派的长老会好好教导他们的。”
“嗯。”对此,楠堂主不置可否,又对杜蒙蒙搭话道:“不过还真是一场好戏啊,你的大仇如今也算是得报了。”
“是。”被他搭话,杜蒙蒙就是再不高兴也得回应,遂捂着伤口低头答“是”,只是神情怎么看也带着些许不情不愿。
“罢了,既然梅姑娘没有时间,那我也不在此叨扰了。”顿了一下,楠堂主起身小做道别,由男侍搀扶着出了梅花居。
“这杜蒙蒙也是忒没规矩,有了梅花居的大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不成。”只是刚一出来,男侍便不满地抱怨起来,眉眼间也带上了许多娇柔的小情绪。
“矫情模样。”楠堂主笑着弹了弹他的脸,引得男侍又是一阵哼哼唧唧地跺脚脚。
不过手上虽然在逗弄男侍,楠堂主的眼底却是冷静的阴鸷。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梅花居,只道是杜蒙蒙这种优秀的失败者本该被他收到堂中好好饲弄,谁知半路杀出个梅花居来把人捡了去。
没办法,若是别的帮派也就罢了,但毕竟是梅花居。它是三更堂最为特殊的一股势力,其主人是一个医术高超但性格孤僻的医师,人称梅姑娘。
她向来地位奇高无人想惹。其中道理么,自然是大家都在三更盘踞,平时就明争暗斗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受点什么伤只能由她医治,万一真到要用的时候被记仇怎么办?
再加上梅姑娘平时深居简出,基本又不怎么插手三更争斗,便更是让其他帮派没有与之为敌的理由,也就见面都是三分笑,低头道礼尊称一句梅姑娘也就罢了。
如今也是,虽然楠堂主确实对杜蒙蒙有些兴趣,但为了这么一个小宠物惹了梅姑娘实在划不来,也就转过心思露出笑容,丝毫不介意梅姑娘的久等不来,抱着男侍自顾自回堂去了。
“季清么,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就像这个世界一样,很干净。”不过天地良心,梅姑娘现在的确不在梅花居,最起码,明面上不在。
曾有四只团雀鸣唱的枝头下,梅姑娘看都不看被挂牌的弟子拖走倒在地上的毛小康,指尖爱怜地抚摸过苍老的树干。
在她的爱抚下,老树枝叶大颤,它似愤怒又似惊恐,但又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几番尝试下来,别说去拒绝梅姑娘的靠近,它便是想抱紧自己多年来收集在叶片上的故事都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叶片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又被逐渐泥泞的土地彻底搅个粉碎。
“真可怜啊。”可梅姑娘依然安抚着枝干,没有任何离开的迹象。她看着季清的神迹被吞噬,黎意识离家后的经历被污染,乃至于最后的黎意怜的枉死、毛小康的眼泪、关以多的误捡,以及某个曾单独造访却只被记录下背影的五指堂弟子亦被泥泞咀嚼,徒留一根空荡荡的老皱树干做着最后的挣扎。
于是这时,梅姑娘终于见到她想见到的东西了。那是藏在树皮深处的一道刀痕,曾经有人深深地将它刻在这里,用以做再度前来的路引,乃至于唤醒回忆的触发点。
她直接触碰刀痕,放任它炸起敌意咬伤自己的指尖,伤口不断撕裂却又飞速愈合,快到连血液都没有意识到伤口的存在,一丝一毫都未曾流下。
“抱歉,让你见不到主人了。”“弱者本该如此。”爱抚还在继续,但老树已经迎来了结局。梅姑娘的袖口猛地绽放出大片绚烂,无数色彩浓烈的梅花张开大口吞下老树,花与枝干盘结成正常梅花绝不会有的扭曲附骨模样,顷刻间便将老木榨取干净又吞噬殆尽。
再到花枝急匆匆缩袖口之时,这一片空旷的地面上只站着一个梅衫俏丽的姑娘,哪还有什么老树泥泞的迹象呢?
“我记住你了。”梅姑娘看向自己白皙到好似病态的指尖,那儿还残存着些许刺痛。随后,腕上洁白的袖口上亦飘下了一瓣梅花,落在老树的原址上似哀悼又似留念:“但能得记忆,就已经是它莫大的荣幸了。”
“因为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直都是。”随着梅姑娘优雅地垂下手臂,梅衫也顺势滑下虚缠住她的手腕:“弱者就该一无所有,它什么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