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康出游的日子没有传记中那么好,但也没有小仆恐吓的那样坏。他没有因此大富大贵、衣锦还乡,亦没有因此流落他乡、沿街乞讨,只是如许多走商的异乡客那般不断相遇又不断别离。
“你看上去不太像个商人,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老旧的客栈房间里,熊老头笑眯眯地问到。
“啊,你怎么知道?”毛小康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想去抱自己的行李——如果不是这荒郊野岭的小地方只有这么一个旅馆,而且只剩下了这一间房,他是绝对不会与陌生人共睡一室的。
“年轻人,别那么紧张。”不过熊老头依旧是笑眯眯的。他自言也是个普普通通的走商客,白天摊位可就坐在毛小康的斜对过,闲来无事时可是观察他好久了:“你呀,又不和周围的摊主说话,跟顾客说价时也总报的太实,什么心思全都放在脸上,这样可是赚不到钱的哦?”
或许年长者或多或少都有些这样的毛病,喜欢观察年轻人,再当面嘴对方一个定义出来。换个其他年少轻狂的少年人来,说不定要讥诮老头多管闲事,反嘲他一把年纪还要出门,别是一张刻薄嘴把小辈都说跑了吧?
但毛小康显然不是这样的脾气,听见熊老头这样说他,他反而露出异常渴望的目光来,只请老头再多多给些前辈的指教。
“你这年轻人有些意思。”熊老头也好久没遇见毛小康这样的人儿了。没办法,他遇见的孤苦无依的年轻人太多,如若没些爪牙在身上,只怕早就被世道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他热情地邀请毛小康与他一起做几天生意,不但用实际教他该如何应对各种顾客,还抽空帮他看了看手中货物,指出其中不妥,顺带拉着他观察四周行人,告诉他这人该是什么性子,可能会需要买些什么。
毛小康是个很虚心的年轻人,只是在书房小院待久了,单纯的书卷气难免要重一些。
他瞧着熊老头面部红心不跳,一张嘴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心里似懂非懂,待自己一上手,却又露出诚恳的笑容来,极力劝说对方还是买些好货回去,能用的长久一些。
这样的风格或许不讨一些人喜欢,但的确有些识货者看得出毛小康是个实在人,乐呵呵地介绍些相熟的主顾给他,一批货下来起码赚个糊口是足够了。
而得了银钱,毛小康又迫不及待地要请熊老头吃顿宴席,为他送上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以感谢他半月以来的倾囊相授。
“你还是不像个生意人。”熊老头没有谢绝他的好意。他瞧着毛小康,脸上又露出笑眯眯的神色来,只道是比起半途庆祝,生意人还是习惯于保本购买下一批货物,多多赚钱才是目标。
“啊。”毛小康一怔。自从出家门来,他丢过行李、亏过货物,这次买卖下来还真没剩下多少银钱,怕是真不够下次进货了。唔……说到底,他原本做这笔钱也是想着,实在不行便回家去吧,虽然不甘心,但他的确拿不出什么本钱了。
“你来自镇上吧。”酒下三杯,熊老头的脸色泛起红晕,又笑嘻嘻地搭话到。
“嗯……”毛小康点了点头,难免叹了口气出来。
“你啊,太实在。”熊老头又嘿嘿一笑。他说那镇子是个繁华所,是正常走商绝不会错过的好地方。他在镇子待了几天,全程没见到毛小康,又见他一身镇子上惯有的布料和搭配,还带着些许口音,这才诈了他一诈,哪知他倒是实诚,什么都直接承认,一点该有的防范都没有。
“嗯……”闻言,毛小康又是一阵尬笑。其实隐瞒出生地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话到临口他又扯不出谎来。以前在家里也是这样,不管是他想说些什么,还是想做些什么,都会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压着万千心思任由他人推着前行,只叹得一句“身不由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