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间里连续两轮秘密消息的轰炸,震惊着路眠沙眉头是蹙了又蹙,弄得她都有些麻木了。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她像是被蒙在鼓里的小人,望不见一点透彻的光亮。
扭头朝时微寒看去,只瞧见了她满目愤然,可当她又望向王藏时,凝视着他那双毫无任何情绪的眼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力,紧皱着眉。
“对,我是想杀了她,可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样?”王藏面无表情,可谓淡然,就这么承认下了这事,一点儿想辩解的感觉都没有。
‘咚’的一声,之前在山青为非作歹祸害人的鬼魅被无情丢在地上,砸出闷响,滚了几下后无力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人就什么也不想说吗?”时微寒冷冷看着他,手腕翻转,桃木剑现身在手,被紧紧握着,剑尖直指长地。
路眠沙心里骇然,面色扫过惊恐,往前几步抓住她手腕,低声说着不可以、不行。
王藏脸色一点儿也没变,甚至又回到了那副半眯着眸子的状态,悠闲恣意,手扣着虚虚搭在腿上。
“你想听什么?是想听我这么做是有苦衷?还是想听我说你猜错了,这其实不是我做的?”嘴角露出嗤笑,他睁着麻木又冷漠的眼睛,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变化,“你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话只是无用的辩解,我还能说什么。”
事实就摆在眼前,又为什么要自我哄骗,去言说这其实并不是真实。
时微寒手用力到颤抖,眼底藏了一些恐惧,还有点不能名状的兴奋:“您还会继续动手的,对吗?”
眉头一挑,王藏闭上了眼睛:“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在做选择,是你要和她走在一起,是你选择那个最不保险的法子,是你——亲手把她推到我面前。那现在走到这一步,你又怎么能怨得了别人。”
他说的对吗?可能吧,或许她也有错,可那百分之百的可能性里,她最多只能占去一半。
“大人您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秉持的准则,是不对的吗?”时微寒松了手,手里紧握着的剑悄无声息地落在沙地上,剑刃淹没了锋芒。
路眠沙松开紧拽着她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循声抬眸朝王藏看去,瞧见他眉角抽动,听人把话继续说下去。
“您说哪怕我们不再那个范围里,也一样该受到束缚,可事情从来都不是这样子。”时微寒声音冷静下来,兴奋和恐惧慢慢消散。
“是您,您把自己树立的标准强加在了我们所有人身上,认为所有人都该像您一样断情绝爱,去修无上鬼道——”
时微寒的话还没说完,王藏蹭的一下睁开眼,凌厉眼神甩在她身上,蕴含着怒火。
“这难道不应该吗?这不是墨守成规的事儿?”他反问面前这个身姿挺拔的人,脸色晦暗不明,“我们作为掌权者本就应该时刻保持绝对理智,不偏不倚的去做决定,情感的存在只会扰乱我们的心绪、只会成为绊脚石,那为什么不抛去这些杂乱的东西,专心去做事?还是说,你也想成为第二个後土?”
脱口而出的最后那句话就像是火红烙铁一下触及了柔软的棉花,火种顺利引燃起了熊熊大火。
“呵——”
路眠沙扭头朝一旁看去,时微寒面上带着轻蔑,居高临下俯视着那盘坐着端正的人,落下一声嘲笑。
“大人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惯常喜欢颠倒黑白,抹黑是与非。”
她咽了下嗓子,身姿依旧不卑不亢,站的笔直。
“不论是人,还是鬼怪,都会有喜怒嗔痴,爱和恨,就连您也不例外,不是吗?我们作为地府管理者,自然应该保持理智,可所谓的保持理智,并不是断情绝爱,并不是不能拥有情感。因为影响理智的从来都不是情和爱,而是我们自己。”
时微寒的话荡进王藏耳朵里,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
冷眼旁观。
当还没出现情感链接时,稍有片刻的不清醒都只会觉得是自己出了问题,那为什么当情感出现了,又会把责任推去给它呢。
“你懦弱,你无能,你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强大,所以一直都在寻找借口,一直都想推脱出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情爱的出现只是恰好满足了你对自身怀疑的转移,把不安转换成了埋怨,于是忽视了本身存在的问题。”
“您当年不也是这么处理的吗?”杀妻证道从来都是一个悖论。
烽火戏诸侯的从来都不是褒姒,而是周幽王他自己,不是因为那些东西的存在影响了理智,只是因为在理智动摇的时候,那些东西刚好站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于是就被选中了。
“住嘴!”
时微寒这几句话顺利勾起了他的回忆,原先那副肆意姿态破碎,大吼一声,目眦尽裂。
王藏平静的情绪终于是难以维持下去,只有用手紧紧按着膝盖才能遏制住内心那股愤怒,充血的双眸牢牢锁在她身上。
这下轮到时微寒神色淡然,嘴角微微弯起笑,随后隐去,话语里带了嘲笑:“您现在也感到很无力,对吗?”
“您和我讲,问我是想成为第二个後土大人?您这话属实有些令人费解。大人她虽然也做过错事,可至少和您比起来,她的处理方式却是要更体面、更称心如意一些,所以哪怕成为她那样的人,我也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