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八月二十七日,下午。
我告了假,打算去高铁站接李乐。安排好部门工作后,准备离开,有同事不明就里,以为我要去找唐雅,打趣道:“呦,小苏总,您这是又翘班去找前女友谈恋爱?”
公司员工都跟商量好了似的。见到苏秒,异口同声直呼秒哥;见到鸿薇姐,则喊薇薇姐;唯独见了我,大家忽然正经起来人人都称小苏总。我当然知道,他们本意是打趣我,因为同秒哥、薇薇姐比起来,我才是那个最不像“总”的人。
至于说什么,找前女友谈恋爱。
那是因为,近来,我们这座自媒体小作坊里流传的最大花边新闻,便是关于我和唐雅的。我也不知他们究竟从何处听闻。反正如今人人都晓得:小苏总的前女友从国外回来了,小苏总五迷三道了,小苏总天天迟到早退都是跑去跟前女友谈恋爱了。
身为当事人的我,反复辟谣:以上均乃谣传,是谣言。
然而,人民群众喜闻乐见,谁又管是否谣传?我越描越黑,一发不可收拾,眼下已到了人人见我都可以揶揄几句的地步了。
他们不知,我冤呀!
我多希望如他们所言,我每天迟到早退都是出去找唐雅谈恋爱。可也得人家肯搭理我呀?那位唐大小姐回国仅仅三天,便迫不及待跑到医院去上班了。经常一连几天,我连她人影都看不到,我谈个鬼的恋爱?
因而我迟到也罢,早退也罢,都与唐雅无关。
只关乎于唐风。
唐风性格跳脱,行事风风火火,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从无迟疑。在唐雅的接风宴上宣布回老家后,次日他便收拾行囊,踏上了回程的高铁。
他是潇洒了。
可善后问题总得有人处理,而我便是那个善后的人。
尽管他孑然一身,日子得过且过,可他毕竟滞留北京近五年,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物件着实不少。虽然临别前他微信留言,让我直接全部扔掉,或者干脆找个收废品的师傅帮忙处理,但我却觉得不好如此草率。
因此,我决定亲自整理那满屋子的东西,将该处置的处置,该寄回去的打包邮寄。此事瞧着琐碎,其实处理起来很快,两三个下午也便办妥了。真正难处理的是房子,他住的房子是年租,距离到期还有四五个月。如果单纯退约,则只能拿回押金,剩下的房租便打水漂了。
唐风固然不差这几个钱。可我想着,好歹是他一分一厘挣回来的,扔了实在可惜。于是,我联系了房东,承诺帮忙找新租客,他才答应等新租客签约后退还剩余的房租。故而我最近半个月的迟到早退,哪里是跑出去谈恋爱?我那是跑去兼职当房屋中介带人看房子去了。
烈日当头,我跑腿兼职,却被讹传花前月下搞浪漫?
你说我冤不冤?
——02——
我含冤走出公司大楼,仰头望着天,忽然想起一句老话来,说:无风不起浪。
瞧,古人总结的多精辟!
老祖宗诚不欺我。
——03——
高铁站接上李乐。
回家途中,他一言不发,坐在副驾上酷酷地玩手机。车厢里静的离谱,我边开车边琢磨找点话说,琢磨了一路也没琢磨出一句。当车快要开进小区的时候,我终于放弃了,也妥协了。向我俩之间足足九岁的年龄差妥协。是呀,我一个马上奔三的人,哪儿能知道现在的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何必没话找话?
正如所料,家中空空荡荡,唐雅还在医院。
我掏出手机给她微信,写:已接回李乐。等忙完给我信息,我去接你,咱们一起下馆子改善生活。
信息发完,又补一个两眼红心的表情。
须臾,她回信息过来,只一个字:好。
我转身向李乐,问:“饿不饿,午饭吃没?”
李乐答两个字:“没呢。”
我庆幸,终于有件事可以做,不用干坐着同他大眼瞪小眼:“那我先给你煮碗泡面简单对付下。等你姐忙完,咱们去吃大餐!”
李乐回一个字:“好。”
煮泡面我可拿手。唐雅离开这几年,我独自在家,吃得最多的便是方便面,什么红烧牛肉、老坛酸菜、三鲜伊面……,简直家中常备。
平时我自己图省事,煮完面加个调料就齐活了。但招待李乐,我还是很费了些心思的,面里不仅加了蔬菜荷包蛋,甚至还加了牛肉。面出锅,色香味俱全,看李乐吃得开心,我瞧着挺有成就感,也挺开心,话匣子便不自觉打开,问:“大学生活如何?是不是感觉很自由,很嗨皮?”
李乐答三个字:“挺好的。”
单看这惜字如金的劲头,他倒真像唐雅的亲弟弟。莫非是唐叔家教的问题?注定他培养出来的孩子个个是学霸,个个寡言少语?想当年初识小李乐,他是多话密的一个孩子呀?曾几何时,他不是还给唐雅取过“鬼见愁”的诨名么?彼时,他是何其的可爱?与我何其的有共同语言?谁能想得到,长大后的李乐居然变成了另一个唐雅呢?
这让我不得不感叹,唐叔家教的伟力,也让我不得不为自己担忧,未来岳父如此擅于调教后辈。
那我好不容易养成的这浑身恶习,岂非在劫难逃了?
——04——
二十点三十七分,在李乐的寝室楼下与他挥手作别。我看时间还早,便转身问唐雅说:“要不要再顺路逛逛你的母校?”
她说:“不了,先出去找家药店。”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药店?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她看着并不像生病的样子呀!再者说,就算是生病,她天天守在医院,应该也犯不上去药店吧?
她犹豫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终究还是开口:“我没不舒服。就是,我那个没来。”
那个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