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奔波查案,可怜的司徒大人,黑眼圈那么大,眼袋挂到下巴。
怨气更重了。
“当时东门旭看了火烧后的信纸,他说,没想到她这么狠心,丝毫不顾及杰儿。说完这句之后,他才同意交待,但是要我们保东门杰一生无忧。”
司徒铭沉吟片刻,“我们都认为东门旭指的是陈采桑。他们夫妻二人之间,陈采桑似乎才是主谋。”
薛林昭问,“赖二如何?”
“试过了,他听见的乐器确实是笛子,他的病和毒都在治,大理寺派很多人看着,生怕他也自尽。”
“还有,仵作在东门父子的尸体上发现些线索。”他看一眼方秀宁,迟疑片刻。
最后还是道,“他二人头脑中出现一泡血水,仵作将脑子挖出来称,说似乎轻许多。”
方秀宁歪头,“蛇,吃,脑子?”
“蛊。”薛林昭突然道。
气氛莫名凝重些许。
“太子殿下亦示下。”司徒铭道,“笛音纵蛊。”
“鼓,是什么?”方秀宁两只手敲敲,“打鼓了?不是笛子?”
回去之后她这样问寒月。
沈汐就在旁边给苏安竹诊脉,闻言便道,“可以看做是有毒的虫子。”
“蜈蚣?”
“要复杂得多,一般很小,甚至细如发丝。”
沈汐推测,“那父子俩很可能一早便被人种蛊入脑,而这种蛊虫受触发后会通过侵蚀大脑令人闭息而亡,而人死后,蛊虫也死去化为血水,若非及时开颅,或许很难发现。”
杀人于无形,这么可怕!
方秀宁有些吃惊。
沈汐又道,“不过这玩意儿不像面条满大街都是,蛊术先前失传已久,十分稀有,好些注定已成传说。”
纯钧在啃饼吃,也道,“蛊术是古南疆来的,南疆人怎么会伤害将军?”
方秀宁歪头,“南疆?是将军家,亲戚?”
纯钧赶忙摇头。
“那是,想,想联姻?”
纯钧呆,寒月默默转开脸。
方秀宁捧脸,“因爱生恨?爱,爱恨情仇?话本都这样!”
纯钧,“……”她要怎么解释?看龙雀,救救我。
龙雀先扶夫人坐下,塞在她手中一杯热茶,才道,“古南疆国在几百年前曾盛极一时,传闻他们的蛊术千变万化,神乎其技,能培育中各种奇妙功效的蛊虫。”
“但后来……诸国战乱那会儿南疆灭国,百姓四散流离,部分在边关充军。”
“太子幼时读史,可怜南疆后人流离失所,蛊术失传,圣上便下令将南疆后人放回原属地,复兴蛊术。”
这故事里还没出现薛林昭,方秀宁耐心听着。
纯钧终于能接上话,兴奋道,“后来咱们将军和司南国打仗,又把很多流落司南国的南疆后人救出来,也放他们回家。所以咱们将军是南疆的大恩人啊!他们怎么会来害将军的家人呢!”
寒月也赞同纯钧所言。
“有,可能啊。”方秀宁认真指自己,“杀了我,他们,就就能,联姻。”
“……”
快放弃你脑子里的爱恨情仇话本吧!
流仙笺完成后,她和薛林昭再次进宫。
不同于以往的低调,这次她们大张旗鼓,春芽在门前忙碌打点车马。
“将军和夫人进宫给圣上献纸,请旨让老夫人去香山幽居养病,都麻利些,别误了事。”
见方秀宁出来忙招呼,“快,夫人伤心过度站不稳,怎么都不扶一下。”
寒月纯钧忙一边一个架住她。
方秀宁,“……”
春芽现在十分擅长察她言观她色,“夫人有何吩咐?”
夫人赞道,“你中气,真足。”
春芽正经,“在其位。”
“谋其位?”
“不敢不敢不敢。”
薛林昭带秦御等人出来。
薛林昭才露面,一板一眼道,“夫人伤心过度……”
春芽笑容有些僵硬。
方秀宁立刻嘤嘤嘤。
你们准备好的词都能说重复,我也勉强配合一下吧。
薛林昭顿了顿说完,“……你们扶一下。”
方秀宁却张开手,“抱。”
秦御在后面,“哇!”
最后当然是被拎上去的。
马车开始摇晃,她努力将丝带系到肩头。
薛林昭问,“你在做什么?”
“我做一个,提手。”
薛林昭面露不解,但是没问。
方秀宁,“给你拎。”
薛林昭,“……”
“我有一个秘密。”方秀宁突然道。
薛林昭表情还很平静,但仔细看眉间微微拧起,脸色微不可见凝重几分。
方秀宁神秘兮兮。
“我其实,是人,不是,篮子。”
“没,没长提手,得自己走,或者抱。”
“没看看出来?”
薛林昭,“……嗯,看得出来。”
方秀宁看透一切,“别,别装了,嗯,不用,自卑,人无,蛙人……”
薛林昭推过去一盒点心。
方秀宁闭上嘴,张开嘴,啃糯米团子,还是热的。
唔,枣泥馅的,好甜。
薛林昭不会发脾气,逗她跟滚糯米团子似的,可真有趣呀。
最后自然没用上自制提手,宫门口春芽抱她下车。
方秀宁目光幽怨,落在一味走在前面的薛林昭背上。
路过大臣侍卫面面相觑,这是,闹矛盾?
就说皇上赐这个婚有猫腻,一定是为了磋磨薛林昭。
许是全城皆知她伤心过度,这次一进宫就有软轿可以乘。
大殿之中,皇帝坐在高位,她和薛林昭跪地献纸,由宫女展开。
由方秀宁本人认定的成品自是最为精美。
皇帝抚摸纸面感慨万千,“神女,你似乎很喜欢神仙。”
方秀宁恭敬道,“臣妾喜欢,神,神仙,一直向往,大神祠,亲眼见识画《神示录》,的画作。”
“啊。”皇帝想了想,“现在也只有画作可以看了。”
据传说,几百年前云氏第一位皇帝曾命人制作《神示录》一册,供奉在神降城大神祠之中,上面所记载是天地伊始神救世人的传说。
皇帝今日精神尚可,倚在软榻上道,“传闻《神示录》所用纸张为绀青色,金墨书写。只可惜后于战火中焚毁,所用技艺也彻底失传。”
“现在神祠中一些画作皆是后人想象。”
“朕早年曾命人寻回一块《神示录》残纸,仅一掌之大咳咳。”
皇帝命人去取来,放在精致的托盘之中。
方秀宁就着宫女的手看了几眼,似乎被烟熏过。
上面颜色深邃,隐约可见暗纹,金笔书写,大概辨认是“神光”二字。
仅这一小块,已见历史底蕴。
皇帝道,“朕登基后曾遍寻民间匠人尝试复原,但进展平平。”
“臣妾,见过这个。”方秀宁掷地有声。
“什么?”皇帝一愣。
方秀宁歪头道,“臣妾,儿时随大人,出去玩儿,去沙肆。”
“沙肆”二字一出,皇帝眸光一沉,连薛林昭也侧头看了她一眼。
“沙肆上,见见过,和这个相似的纸片,但人家说不卖。”
皇帝似乎有些惊喜,但又沉吟,“沙肆在大漠之中,几国交界,无管辖之地,可远。”
“小时候,商队,走数月,远,远,还有劫匪。”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浑浊的眼一亮,瞧了薛林昭一眼。
在宫中许久,又是一大箱赏赐到手,并获准举家前往香山静养。
出门之后又被太子派人请去东宫小叙,再捎些东西给太傅。
东宫小厨房炖的汤极鲜,方秀宁大口大口喝。
太子拿出一封信来,“宣州回来的消息。”
薛林昭接过来展开,方秀宁忙捧着汤盅凑上去一起看。
太子意味深长道,“薛夫人可当心莫要再打翻,如烛台一般。”
方秀宁眨眨眼,将手中汤一饮而尽,亮给他看,“放,放心。”
继续看,信上所写是宣州那位文书,齐恪。
齐恪此人,祖籍齐州,自幼父母双亡,后前往宣州投奔亲戚。
很多街坊都记得,当年齐恪满城打听亲戚下落,还到官府找人,最后得知那家亲戚早已搬走。
他当时没有路费再上路,只好暂时留下谋生,后来时常跟着商队来回跑赚脚钱。
一次偶然得知州赏识做了文书,还娶妻生子。
太子道,“齐恪的妻子不是宣州本地人,是齐恪从外地带回来的,平时足不出户,街坊只听齐恪唤过她采娘。”
采娘。
“陈采桑。”薛林昭道。
太子点头。
两人表情都有些严肃。
方秀宁吃惊捧脸,“东门,东门旭,抢人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