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了么,可我是只鬼啊,鬼也是会死的么?”
陆簋缓慢地睁开眼睛,意识逐渐恢复,他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一盏昏黄的吊灯,愣愣地出神。
好一会儿,才再次清醒,他试图动动手臂,伸伸腿脚,却毫无反应,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就好像自己站在床头,看着别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有些茫然......
他想张嘴喊出来,这时他才发现,他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陆簋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到底是哪,为什么动不了了,还说不了话。
他拼了命地想,也想不出一点头绪,反倒是意识又开始模糊,脑子里就像有一块糖衣盖着,遮挡着他的视线,也阻断了他的思绪。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间门被扭转开,从门外进来一个小男孩,个头还没门把手高,手里拿着一个湿毛巾,还冒着热气。
他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睛上,稚嫩的小脸,眉头紧锁,粉粉嫩嫩地小嘴,紧紧地闭着,他向床边走来。
抬脸看向陆簋,发现陆簋眼睛是睁着的,先是一愣,反应了一下后,眼睛瞬间睁得圆圆的,亮晶晶的,呼扇着长睫毛,一下一下地眨着,脸上的愁云迅速被难以掩盖的喜悦之色晕染开,嘴角浅浅地上扬着。
陆簋还在盘算“这谁啊”的时候,小男孩开口道:“爸爸,你醒了!”
什么?谁是你爸爸?
你这小鬼哪来的,我陆簋纵横鬼界800年,从不近女色,哪来的儿子,再说了,就算有儿子,那也是只真小鬼啊,看你这肉体凡胎的,就想冒充我儿子?
你是不是觊觎我陆家在鬼界的家产啊!
那可是我们陆家几代鬼辛苦耕耘打下来的天下,你叫我一声爸爸就想得了去?想得美,别做梦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簋正在心里疯狂地吐槽着,突然眼睛就被蒙上了,脸上一阵温热的湿气传来,小男孩靠在床边,踮着脚,用毛巾给陆簋擦着脸。
谈不上温柔,但很细致,肉嘟嘟的手小小的,拿不住一整个毛巾,就一只手撑着床边,一只手攥着毛巾的一角。
从眼睛开始,眉边、脸颊、唇角,顺着左半边脸一点点地擦下去,等一边擦了差不多的时候,小男孩利索地双手撑住床沿,跳上床的同时踢掉了拖鞋,跪在陆簋的肩膀边上,动作一气呵成,看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小男孩再次抓起毛巾,换了一个角,他竟然还先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一下,试试温度,感觉还是温热的,才又将毛巾伸到陆簋右半边脸上,从眼角开始重复刚才擦拭的动作......
而此时的陆簋恨不得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小男孩以为他睁大眼睛是为了配合自己的动作,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可陆簋心里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他拼了命地想躲开,可他就是动不了。
他试图转动脑袋,动了,以看不见的微弱角度动了一下,聊胜于无。
此时的陆簋心如死灰,他想就这样毁灭吧......
陆簋最讨厌别人碰他,从小就是,无论是谁,女鬼也好,男鬼也罢,周围就不能有任何鬼近得了他的身,更别说碰他了。
包括家里鬼也一样,由于陆簋是家里最小的,也最是受疼爱,而陆家,作为鬼界的名门望族,小少爷更是恃宠而骄,大家都知道他这个小毛病,也都不去管教,任由他性子来。
虽说陆家门第显赫,但是总归还是鬼么,没有人间那些繁文缛节,从上到下,大家都在一定的规则之下,享受着作为一只鬼所独有的自由与无束......
小男孩给陆簋擦好了脸,把毛巾叠了几下,回身将它在床头柜上放好,又转回来朝陆簋的方向跪坐着,望向眼下的陆簋。
而此时的陆簋感觉气得脑袋直冒烟,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小男孩小声地询问道:“爸爸,你好点了么?”
陆簋勉强回过神,看了小男孩一眼。
小男孩见陆簋没有回答,接着说,“爸爸,医生说你醒了之后还要有段时间不能说话。”
医生?陆簋满是疑惑,人间的医生看得了他一只鬼的病?重点是,一只鬼,不生不死,怎么可能得病?
小男孩似乎看懂了他的疑惑,“爸爸,别着急,你很快就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