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玩弄新闻的好手,安妮莎的大脑疯狂运转。她如果发火,会被称跋扈,她如果宽容,会被称友善。最优雅得体的方式是反过来安抚肇事者,然后换一套新的礼服。
她当然有新的礼服。
可是,这孩子在慌乱中扯到了桌子上的餐布,哗啦一声,整个桌子他的盘子糕点全都掉在地上,摔了粉碎。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
那个女孩,和她身上的所有都一览无余。
不久之前。
“待会你混进去了就去找一个穿着缝满花朵的裙子的女人,很好认。”林见鹿说。
“闹点动静,比如说把酒之类的倒在她的衣服上,动静越大越好。”
“实在找不到的话就找我,我会吸引她的注意力。”
女孩点点头。
“还有,你那件外套得脱掉。不能让她知道是我想的主意。”林见鹿说。
他提醒女孩。
“那个女人很有手段,你泼酒的时候要留点余地,别对着脸,她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我和她不是很熟,没见过她发火的样子,要注意分寸。”
“然后给他们看你身上的那些痕迹。你能接受吧?”林见鹿问。
女孩说:“可以。后面又干什么?”
林见鹿:“哭。告诉他们你很害怕。”
“其实,倒也没那么害怕。”女孩说。
“在人的刻板印象里,受害者都是软弱甚至有罪的。满足他们的幻想,让他们有救世主的自豪,可以更好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女孩说:“我的确很讨厌那些人,很讨厌那些人对我做的事。很伤心,很难过,很害怕,但还没有到见人就哭的地步。”
她又说:“嗯,我努力试试吧。”
朱樱公馆的大厅里,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
女孩说:“我叫席琳。”
人们将女孩团团围住。他们听从女孩的指引,奔向那栋隐于夜色的楼里。比起正义的勇士,他们更像是食腐的野兽,迫不及待的奔向腐烂的尸骸。
这场突如其来闹剧打断了所有的一切计划。离闹剧中心最近安妮莎蹲下来安抚席琳。余波如涟漪一般一波一波的散开。
众人一阵惊呼。“安琳儿女士!”
安琳儿女士也被惊动了。
林见鹿闻声望过去。
他突然对地上蹲着的安妮莎道:“你的两个姑姑是双胞胎?”
安妮莎正在安抚着席琳,她回道:“是的,怎么了?”
林见鹿收回目光,含糊其辞:“那还真是,非常地巧了。”
安妮莎还想追问,可是人群外又传来惊呼。
他们闻声而去。
隐没于黑夜的那栋楼在燃烧,狰狞地撕开黑夜中的一角。火光照亮了楼的身影,那是一栋美丽的楼,它扭曲着,仿佛黄金在火焰中舞蹈。
席琳呆呆地看着火焰忘记了哭泣。
安妮莎看向林见鹿,火光映照在这个男人处变不惊的面孔上。她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Z会不会也在这场火焰里燃烧。”
Z没有燃烧。
他坐在樱桃林的一棵树上,树杈上摆着几个他顺过来的糕点,甚至还有一瓶矿泉水,以防吃多了噎着。
大楼的火光燃烧着,将这片樱桃林烧成暗淡的紫。热浪扑向他的脸上,Z坐在树上看这场热闹的风景。
黑色的小楼如一团纸,怎么也包不住火。那火光从楼的缝隙中探出头,大火焚烧着,燃烧着文明对野蛮的渴望,道德与贞洁是火焰燃起时呛口的浓烟。火焰伸出的它爪子,伸向的深浓的黑夜,带着人们欲盖弥彰的渴望,企图向深渊外爬去。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那楼咯吱咯吱的,仿佛要开花。最终,火焰猛的一跳,直至顶端,如一朵盛极而衰的花朵,颓然落下,锦绣成灰。
幽都的天气由人工控制,都是提前定好的预制品。
今日晴,无雨。最高28度,最低18度,微风,空气优良,湿度适宜。
突如其来一场大火,云层翻涌,警报和雨珠一同落下。
看来哪怕是人工控制,提前预定,也无法改变天气预报不会准的定律。Z仍然坐在树上,他看得很清楚。报信的人,食腐的人,逃亡的人,点火的人,祈求的人。
他淋着小雨,举起水杯摇摇地一敬。
“一场好戏,多谢款待。”
另一边,一片慌乱嘈杂中。林见鹿问安妮莎:“你能不能安排我和你姑姑见一面?”
安妮莎道:“到底怎么了!”
“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吧,我就在这里。”安琳儿走了过来。她脸色庄重,观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
林见鹿对安琳儿道:“你好,安女士。我是林见鹿。”
“我听莎莎说过你。帮了她很多忙。”安琳儿道。
“直接说你的事吧。”
安琳儿不怕别人有求于她,只怕别人无求无欲。人世间的需求很好满足,但无欲无求的人很难把握。世界上的人只要有欲求,都很好把握。
“我曾经是一名宇宙病患者,是孤儿。我有幸参加了一场公益性质的救助得以痊愈。安吉儿女士是赞助人之一。”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位女士就是安吉儿,直到我遇见了您。安女士,您和安吉儿女士长得一模一样。”
安琳儿的目光终于认真的落在林见鹿身上。
“我明白了。”
“这里人多。改天,找个空。让莎莎带你到我家里去说。”安琳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