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玲按照伙计给的路线,一路摸到了县令府,花了几十文钱开路打听,问来了现在开具路引和户碟的价格。
按大周律法,平民在户籍所在县内短时间行走无需路引,只需户碟证明,户碟由里长画押开具。若要跨县通行,需持县府开具的路引和经里长画押开具、县府核验盖章的户碟。
而迁居,不论距离多少,均需持里长画押开具的户碟上报县府,并在县府补齐原籍地到迁居地的路引费用。除此之外,还要在县府注销原籍、开具迁居许可、凭房契或落户、开具新户籍。
杜玲打听的,便是庆镇迁居何镇的费用。
收了茶水费的书吏面色仍旧不耐,拿来一张写着什么的黄纸瞥了两眼,说道:“户籍印红费一百文,迁居路引一百五十文,注销原籍两百文,迁居许可三百文,落户两百文、户籍工本费、誉写费、印红费三百文。”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书吏懒懒的弹了弹手指,补充道:
“这是正常费用,加急要加价。”
杜玲听明白了。
这就是说给了刚刚说的那些钱也办不下来,还得另外花钱打点加急。
“那若是暂住呢?”
除了日常通行和迁居外,在非户籍地长时间停留也是要收费的,这个费用便由暂居文引、留貌存档、定时报备三项组成。
“暂住花费少些,文引三个月内五十文,半年八十文,一年一百文。留貌存档润笔费三十文一次,报备工本费二十文一次,加急加价。”
...
离开县府,杜玲揣着一肚子心事走在大街上。
她知道迁居落户是个难事,但没想到这么难。她原本也没想着自己能马上落户,只预备着先在这找个营生,攒点钱租赁个房子,安稳下来后慢慢打算,但总归目标在这里,提早些打听清楚也好做准备。
迁居遥遥无期,定居也难度不小。暂住一年都得花小半两银子打点。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多想无益,庆镇她是绝不可能回去了,趁时辰还早,先去看看镇子上有没有哪里招工的。
杜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肉铺。
她有屠宰牲畜的经验,若能寻个屠宰的活计,哪怕是与店家分成低些,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只可惜问了几家铺子,不管缺不缺帮工,一看她是个女郎便直接拒绝,连试的机会都不给。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杀什么猪,忙着呢。”
杜玲无法,又兜兜转转的打听了些别的活计。
她自小跟着父亲在肉铺干活,一般女孩学的针线手脚只能说是比男人略强一些,但完全不能以此谋生。
担柴扛包一类,太过辛苦银钱却少。
逛了一天下来,竟没找到合适的。
日头西斜,杜玲记挂着一个人在店里的母亲,便不再四处寻摸,心里暗想着明日若是还没有合适的,便先去粮店抗几日大包先,好歹有个进项。
“我已为人妇人母,你嘴里说话放干净些。”
“你那死鬼相公半年多没声响,刘二说他连原本每月汇来的银钱都断了,你还有什么好记挂的,不如跟了我,小涛还不必天天被人笑是没爹的野种。”
...
行过一道小巷子口,杜玲听见里头有男女争执声。
她往里瞄了一眼,只见那男人嘴上说不动,竟开始上手了。
而被他钳住手的女人在挣扎间露出半张叫杜玲十分眼熟的脸来。
杨兰蕙又急又气。
这陈虎是夫家弟弟刘二的好友,原先相公还在家里时还装的人模狗样的,相公从军后,便在言语上多有骚扰。
现在居然还趁她独自出门把她堵在这里!
眼见着自己挣脱无望,她眼泪不由得盈满了眼眶,却叫陈虎愈加兴奋。
“蕙娘,我会对你好的。”
急匆匆的甩下这么一句,陈虎就急不可耐的把嘴凑了上去。
结果还没亲到人,头皮传来的剧痛便拉扯着他整个人狠狠向后倒去。
杨兰蕙一愣,透过泪眼婆娑看到了一双黑沉的眸子。
见坏了自己好事的居然是个小娘皮,陈虎当下便破口大骂。
“哪来的小贱人,敢坏我的好事!”
杜玲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动口,但镇子不比村里,打架闹事是要被抓起来的,便从散落一地的东西里拾起一根扁担,狠狠往地上一砸。
腕口粗的扁担顿时发出一声断裂的脆响,一道细密的裂痕随之出现,黄泥地也被砸出一道深深的坑洞来。
陈虎瑟缩了一下,被这一手震住了。
他也不过是普通百姓,平日里连地痞流氓都算不上,见杜玲露这一手,留下句强撑脸皮的威胁话,便急忙离开了。
陈虎彻底没了身影,杜玲才几步上前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到箩筐里。
杨兰蕙也从震惊中回神,嘴上忙说着:“我来我来,不必麻烦了。”
待东西又重新规整好,杜玲将手里的扁担递给杨兰蕙,面上浮出几分不好意思。
“这扁担给我弄裂了,怕是不顶用了。”
杨兰蕙急忙摇头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一根扁担罢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件,而且你帮了我,我说道谢还来不及呢,哪来的脸皮责怪你。”
说着,她将扁担接过来挑着箩筐到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