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见有人能舍了,便更痛惜!
不到半日,又是全城皆闻——
那女郎乃渐色裙巧娘子!
这消息传得更快了,等那快马刚到,又一批快马已落地,飘向大唐中州。
京城,士民震愤!
那戏还唱着,那词却跑了去!
寺院里,倒还安静,不过午时静悄悄时,还有几碟香纸没入铜炉。
“终是回不来了。”
那学子更不必说,是游街奔告,加上朝堂钟声——
明里不好赏些什么,暗里倒要慰问些许啊!
还是被圣上打了回来。
扬州,更是群情激愤!
夫子震惊之余自不必说,连忙几封信差出,先是惋惜,便是担忧。
自己这学生,可……
那一群士人更是叹息哀惋,燕娘知了,手里的牌惊落,几次不敢相信,直到再三确认,才顿了身,离了桌牌。
“燕娘!不打了?”
没人应声,看着窗外远山,呼吸几次,终是平静下来。
太突然了。
太突然了。
五娘马车离了杨,即刻便又折回,怎么船上所说均是些……
这话也太胡扯了罢。
巧娘,她怎么葬身火海。
她,不是还笑着与她讲话,几人夕阳划船么。
她惊慌,不信,这游船还是小了,这……这话都没个定数。
还是先回去,扬州,那里话准些……
最为震愤,也立刻便已经行动的,莫属那巧娘子衣肆众工!
这数百人,俱在小小的六桥,不出一刻,便定了——
他们不信!
包裹已经收拾起来了——
他们自要动身,前去蜀地一趟!
哪怕是收尸,也要他们给抬了回来。
在扬州探查数日的卢六郎,此刻也不由惊了一瞬,手里茶盏晃落,“你说什么?”
“那被烧死的女郎就是巧娘子!”
这话太过,太过冲击力。
你能想道,昨日还笑着的人,今日便不见了。
便是那薛记,他也只想着找回衣资圣上那再作迂回,从没想过要她性命,可如今,她竟先丧人手!
杯落,砰出不少水。
高丽。高丽。
天下认识不认识的,全因这人丧生更知了高丽。
群人里,有意想不到的人在哀悼,有素不相识的人在祈祷,更有平凡不起眼的人也争相谋出一场大变。
“我们杀了他!”
最是莽夫,最是平民百姓,也最无畏,毕竟那富贵轮不到他们享,这名上的担子也远轮不到他们背。
“先去扬州。”
“找十郎。”
而又回了这蜀地,那上好茶芽煎出的水,本是千金难求的,此刻任由随风放凉了去,那坐的一人不住静悸,心被一块大石压着,手攥紧又放开。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那竟是她们。
底下的侍女见此,静声不惊动,只在茶凉了又倒掉煎杯新的,这便是主人家教她们的,这杯茶本是如此用,若再过水,不如倒掉好。
再轻一瞟,那主人家已坐了良久,面上沉痛也是未见。
这般冷硬心肠的主人家,却也有在乎之物?
远不是在乎,只是故人一个个离去,他本孑然一身,如今又空荡荡了。
许是真老了罢,过往的日子在这些岁月不断浮现,一幕幕。
一场饥荒,一场水灾,尚年轻的书生离家往北逃难,一路上风餐露宿,见识了原与书册不一样的事态,那离去的一个个家人,那饱受冷眼与贫贱的面庞,那一路艰辛,他早已忘。
没想到至今却忽然想起。
一个书生,一无所有,散尽与这世间的联系,再不知天地何物。
谁的哭声,谁的闹声,将他吵醒,怎么头昏睡着还能听到,那声音是如此清晰,无法忽视。
那心软的,眼神还尚清明的年轻书生醒了,远远看去,一道身影,身穿红帛,遥遥走来,边走边哭,近了,睁着双眼瞧着他。
“你也是逃荒的么?”
他听到自己这样问,于是,中断的路上多了一人,一高一矮,拉着手,在这茫茫荒山边走着。
书生的步子坚定了些,他想,再不济也要把这小女孩送到好去处。
这同乡人,这唯一的来路。
没想到,这最后的人也没护住。
往事浮现,那阿耶的叮嘱,阿娘临死的眼神,阿兄阿妹,无数无数,像潮水般涌来。
“主人家,这茶……”
一旁是侍女忽然噤声,“放那罢,你去。”
“是。”
眼前人擦了泪,起了身,庭外高阳正悬,蓝天绿树,如此光景,只他一人赏了,想到这儿,他笑了一下,随即又是沉重的叹息。
“唉。”
漫漫旅途,这路可真难走啊。
“来人。”
“是。”
“店关几天,衣肆不再打理,清点东西。”
东西备好了,如今,便物归原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