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不都如此么。”
巧文想着,没再答,不过却真想了一番。
为何如此呢?
京城时无,扬州也无。
她一一心里历着。
京城时忙着做生意,有了钱便是莫大的喜庆,从吃不饱饭的日子到守钱万贯,她要经历的太多了,美食,醇酒,宅邸,马车,这些足以磨平暗处那些不起眼的事。
再者,京城各阶层人皆有,要说尊贵,谁比得上宫城那帮人,便是王府勋亲一家家已经数不过来,各人都看得低,便也不觉自身处境有什么问题。
去了扬州,这简直说不得了,一上来便是夫子开道,来往皆士人,便是刺史大儒见了也丝毫不虚。
可到了蜀地,一切便恢复正常了,没人对她们多热切,商贾无数,你仍做你的生意,有了钱也能过些好日子,再说其他,你便是妄想了。
那官宅门廊便是想进又何尝容易。
这边第一重便是军府,第二便是文人,如此下来,她这般也不过是个有钱的闲人罢了。
一声叹息,薛枝看来,摇摇手,笑了,“怎么了,腻了?”
巧文抬头,李佑郎也是同样神情看她,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瞬间觉得好没了意思。
便是明服大卖,赚得了钱,又如何?
这前路便这样了?
恍然没了目标,庸庸一生,她又该如何度过?
一瞬间,巧文明白了好像为何如此。
本卖华裳,使大唐之民尽穿其服,这事何其高,何其有趣?
可到如今,路走到了,却发现不过如此。
便是做了这么一件事,不过又如何呢?
大唐闲人画像。
这六字真没说错,这闲人实在一语中的。
她抬了头,对上那双清明的眼。
如今想,夫子果真不错,这路确实是好,怪道往来千年多少人想留名青史,这编纂史书,修文立法,这路,是一条光明大道啊。
从不会像她如此有迷茫的时刻。
她看向李佑郎,目光不得同情几分。
还好,咱们是同病相怜之人。
可对方看她莫名笑着,眼一皱,笑回,“我日后当了教头,教习重兵,大唐健儿出征南北,我从不会悔。”
一顿。
行罢。
薛枝看来,瞪了李佑郎。
干嘛说这话,他不明白,有什么可悲的。
便是无事逍遥一生,又如何?
那山看了,那水玩了,那酒尝过,那好吃都进了肚子,每天这么多乐事,有何不快?
其他有何必要么。
路尽不同,所向也不同,巧文走到这里,是背着一股心气的,如今,那气将要散了,之后的路谁知道呢。
午后还要随了李双良再见一家夫人,如今,也无所谓了,没人认出,认出了也无妨,都是冲着衣裳来的,见了她还放心点。
“唉。”
“罢了。”
马车内,有这两声,巧文平静看去,李佑郎看着她,笑,“真有这么作愁?”
巧文不答。
“还记得我与你说什么?”
薛枝疑惑,“什么?”
“剑。”他将腰间长剑拿出,叹息,“是剑啊。”
“我说要教你剑,你不记得了么。”
一旁人咧了嘴,挂了眉,扭了过去,没再说话。
“你下午便随我一起去校场罢,那边也有女郎,这在剑南道很少见,你与她们一起,说不定有所感悟。”
巧文看着那剑,慢腾腾,还是接了过来,“好吧。”
不过又一抬头,“下午还要与李掌柜去明乐坊。”
“哎!让薛枝去!”他一抱了臂很快靠在了车壁上,“好了好了,我得睡一会,将薛枝背上车可累得不清。”
他又睁眼,正道,“我说真的,你别再推辞了,要不我还真没法子了。”
他悠悠看着巧文,那眼神很有意味,很自得,最后闭了眼,休息。
薛枝在一旁听着,脸上不知什么表情,嘴不时一抽一抽,听到最后,轻声一呵。
“不过上个车,这也能说。”他小声道。
于是,下午,在李双良不甚满意的神情中,薛枝还是一瘸一拐上了马。
隔壁二人望他们远走,李佑郎牵了马转了身,“来,我扶你上去。”
“我来吧。”巧文蹬上马鞍,上了马,李佑郎还在地上,俯视他,“不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