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剧情里,温小满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秋韵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喘了一口气,脱离角色。
她与温雪莹相视一笑。
“可以!”
苏可叫出来,满眼兴奋,她原先还以为这一段,他们需要和磨合很久呢,没想到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们搭配的非常好。
“后生可畏。”温雪莹轻轻一笑,颇有几分微叶知秋的感觉。
秋韵狭长的眼尾轻轻上扬,脸上绽放出一个笑。
“温老师很厉害。”
秋韵说得真心实意,那一瞬间,她的情绪变化几乎是被温雪莹带着走的。
秋韵生得一副娇艳的模样,乍眼一看,常常让人以为是难相处的。
但是这么几句话说下来,温雪莹看得清楚,这孩子是少有的澄澈心性。
温雪莹眼睛里含了一些促狭的笑意,“不要捧杀我了。”
苏可轻轻咳了两声,“既然你们磨合的好,那么干脆把后面的一段给录了吧。”
温雪莹瞥了一眼毫无毫不客气地苏可,好脾气应下来。
秋韵求之不得,连连点头,重新戴上了耳机。
叶知秋经营一家茶馆,在大漠深处,鲜少有人来拜访她。凡是来的客人,皆有所求。
温小满是她的客人之一。
那天茶馆萍水相逢,温小满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探查叶知秋这人。
四季轮换几遍,温小满只身一人,走过塞外边疆,看过雪山黄河,最后停在大漠里一家茶馆门前。
她推门进来,面容一如当年那般稚嫩,眼似黑玉,唇若点赤,身着红色金丝流光襦裙,肤白胜雪。
“你就是那日楼上那人。”
“你真是叫人好找……”她歪了歪脑袋,拉过椅子坐在木桌前,“大漠里,哪会有人想要喝茶呢?”
叶知秋没戴斗笠,一头青丝只用一只青玉簪挽着,松松地搭在肩上。
她闻言一笑,“你呢?你怎么会想要来此?”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温小满眼眸清亮,直勾勾望着她。
叶知秋垂眸为自己倒一杯茶,“总会有像你一样的人来此,同我喝一杯茶。”
热气蒸腾,一圈圈模糊了叶知秋的面容。
温小满愣了一下,“你知道我会来?”
叶知秋答非所问,“你所求为何?”
温小满摇摇头,“我没什么想求的。”
叶知秋喉咙里滚出一点笑意,“那就请你喝茶吧。”
“我是来同你说一声谢谢的。”
温小满单手托腮,发髻上的红色丝绦垂下,在雪白的两颊边摇晃,挠得她痒痒的,于是她伸出另一手去捉那晃动的丝绦。
“但问其故。”叶知秋起身从木柜的匣子里拿出拿出几年前做的花茶,用黑木匙轻轻挖出两勺。
“那日在高楼上,你说他也有妻儿。”
她捉住了轻飘飘的丝带,绕弄在指尖,勒着雪白的皮肉,不疼,但是轻而易举留下了红印。
“然后呢?你想通了?”叶知秋转身,慢条斯理地开始泡茶,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真是一种享受。
“他有妻儿和我有什么关系?神教让我如何做,我便如何让做,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有什么相干?他的妻儿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她盯着自己指尖绕了几圈的红色丝带,轻轻松开,任由它曲卷着坠下去。
叶知秋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出来,不小心沾湿了她宽大的广袖。
她缓缓放下水壶,搁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温小满哼笑一声,倒是有几分少女的娇俏的模样。
“我原先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转念怎么都不得劲。”
她的眸子清亮,蕴着隐隐绰绰的烛光,“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一些往事,想到阿爹阿娘,在院子听我谈天说笑,小院子不大,种了葡萄,藤曼爬满葡萄架,一颗颗像是小珠子,晶莹剔透,煞是可爱。我就看得嘴馋,随手摘了一捧,用小手帕擦干净了,一个一个往自己嘴里塞。阿爹阿娘就看着我笑,他们说院子里怎么来了一个大馋猫呀,我欢欢喜喜跑向他们……”
她顿了顿,烛光在她的眼睛里晃动得厉害,“梦醒了。”
叶知秋踱步走到她面前,倒了一杯花茶,“润润嗓子吧。”
温小满随手抹去眼角的泪花,扑哧一下笑出来,“所以,你说得对,他们也有家人妻儿,我啊,怎么能成为一个刽子手?阿爹阿娘在九泉之下以会为我难过掉眼泪吧……”
叶知秋温声道:“来得及。”
温小满捧起杯子,吹散水面浮着得热气,“老板娘,让我在这里当一个店小二吧。”
叶知秋定定看了她两眼,收回目光,“想好了,不回去了?”
温小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红色丝绦晃荡着。
“不回去啦,我叛出神教了。”
她眉眼弯弯,眼睛里亮晶晶得,“所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温小满也要当一个佛看看。”
叶知秋被她逗笑,“我这而没什么人吃茶。”
温小满满不在意,用她的话来回答她,“总会有像我一样的人来此,同你喝一杯茶。”
温小满于是在大漠的小酒馆里安营扎寨。
秋韵眼中盈满笑意,心里一片敞亮。
她也为温小满感到高兴,几年的腥风血雨之后,这位傻姑娘终于能有一个安身之所,真好。
苏可适时递上下一册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