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飘着浓郁的肉香,杨柳握着锅铲,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红烧肉,琥珀色的汤汁裹着油亮的肉块,在火候下微微颤动。
她用铲子翻动两下,突然想到什么,不经意地问:“对了,你哥那本菜谱呢?”搬过来后,她好像还没看见过。
“没人要。”
“啊?”杨柳一愣,“不是他的定情信物吗?”
许愿正在切葱,刀锋在砧板上发出利落的“哒哒”声,闻言动作一顿,刀尖抵在木板上没抬起来。
“他婚都结了,”他语气平淡,继续切葱,“定情信物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我回国之后想还给他,他看都没看一眼,现在应该放在翡翠湾老宅吃灰。”
杨柳瞥了他一眼,想起什么,嘴角微微翘起,“哦?那你现在做菜靠什么?习惯?”
许愿哼笑一声,没接话,把切好的葱段推到她手边,示意她加进锅里。
杨柳没动,反而从调料架上拿下糖罐,舀了一大勺白糖,作势要往红烧肉里加。
许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皱眉,“太多了吧?”
杨柳挑眉,“我觉得刚好。”
“会腻。”
“我喜欢甜的。”
两人僵持不下,糖勺悬在锅上方,白糖簌簌落了几粒,在汤汁里迅速融化。
许愿的手掌温热干燥,指节分明地箍着她的腕骨,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
杨柳抬眼看他,发现他眉头微蹙,黑沉沉的眼睛里映着灶台的火光,像是烧着一小簇不悦的焰苗。
“许愿,”她轻轻晃了晃手腕,“你管太宽了。”
“杨柳,”他声音低沉,“你根本不会做饭。”
她挑眉,“哦,我觉得应该比你会一点。”
这句话像颗火星,“啪”地引燃了杨柳那点故意挑事的兴致。她挣开他的手,直接把糖倒进锅里,挑衅地看着他,“现在会更多了。”
许愿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伸手关火,锅里的汤汁瞬间停止沸腾。
杨柳还在得意地笑,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扣住腰按在了料理台边。她的后腰抵着冰凉的台面,身前是他逼近的体温,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你干……”
话音未落,许愿已经低头吻住她。这个吻带着明显的惩罚意味,他的牙齿轻轻咬了下她的下唇,舌尖扫过时尝到一点甜味。
杨柳的手还抓着糖罐,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糖粒从没盖紧的罐口洒出来,在台面上滚出细小的晶莹轨迹。
等许愿终于放开她时,杨柳的耳根已经红透。他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唇角,声音沙哑,“杨律师,甜度超标了。”
锅里的红烧肉静静躺着,糖色裹得均匀漂亮。杨柳喘着气瞪他,“……肉要凉了。”
许愿重新开火,慢慢翻炒,顺手把那罐糖放到她够不到的高架上,“现在味道刚好。”
杨柳看着他线条利落的侧脸,突然笑了。
她伸手拽住他的衬衫前襟,在他疑惑低头时凑上去,飞快舔了下他的唇缝,“是吗?我觉得还能再甜点。”
窗外,暮色渐渐沉下来,厨房的暖光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
日子像书页一样翻过去,窗外的树叶从葱郁到枯黄。
律所经过一次人员变动,杨柳因为工作出色,工位从共享区搬到了一间有独立玻璃隔间的办公室,桌角摆着许愿送的多肉,说是防辐射,其实是因为她总忘记喝水,摆在旁边提醒她要准时喝水吃饭。
她开始试着穿高跟鞋,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脆利落,像她逐渐精炼的庭辩风格,案卷上批注的字迹也从最初的工整谨慎,变得锋利自信。
许愿有时会开车来接她下班,顺便带一份甜品。他站在玻璃门外看她站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西装外套已经换成更利落的剪裁,发尾随着她激烈辩论时微微扬起。
“对方抓住一个点诡辩,陈律师本来都要放弃这个辩题了。杨柳姐却突然开口,把对方顾问问得哑口无言,”新来的实习生小声对许愿说,“陈律师说她是天生的诉讼手。”
许愿看着玻璃那头神采飞扬的杨柳,想起十七岁那个独自面对混混的少女,她眼里的光从未熄灭,只是如今学会了用法律当武器。
她短短几次努力争取得来的开庭机会,许愿都会去看。
他在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西装革履,指尖转着一只打开笔帽的钢笔。
杨柳知道他在听,所以语速会不自觉放慢,把法条咬得格外清晰。
休庭后两人在法院走廊擦肩而过,他塞给她一颗荔枝糖,她则笑着把一张抽空画好的素描折成方块滑进他的口袋。
某个周四的深夜,杨柳赤脚站在厨房里煮泡面。灶台的火光映着她眼下的青黑,锅里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许愿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又加班?”
“嗯,刚忙完,饿了。”她往后靠了靠,感受他胸膛的温度。
许愿没说话,只是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往锅里打了两个鸡蛋,蛋清在滚水里迅速凝固成云朵状。
杨柳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一周没好好吃顿饭了。上次约会还是在上次,她甚至记不清具体日期。
“明天……”她刚开口,手机突然响起。许沉瞥见屏幕上显示"陈雯"的名字,默默把火调小。
五分钟后,杨柳挂掉电话,发现面已经煮好了,许愿正把溏心蛋拨到她碗里,蛋黄颤巍巍的,像轮小月亮。
许愿加班反倒比她少,不过一忙就要忙很久,书房灯偶尔一直亮着,杨柳半夜醒来,会发现身侧的床铺空着,书房门缝下漏出一线光。她曾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看见他对着电脑屏幕揉太阳穴的样子,桌上咖啡杯里的液体早已冷透。
偶尔两人都在家的夜晚,杨柳会窝在沙发上看案卷,许愿则处理邮件。客厅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响,却莫名让人安心。
某次杨柳实在累极,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摊开的案卷还亮着荧光笔标记的痕迹,笔记本电脑屏幕早已进入休眠模式,她侧卧在沙发一角,脸颊压着一叠资料纸,呼吸轻缓,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许愿从厨房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放轻脚步走近,蹲下身,目光扫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她最近接了个棘手的案子,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夜。他伸手,指尖极轻地拨开她垂落在脸颊旁的发丝,动作小心得像是在触碰某种易碎的珍品。
散落的文件铺了一地,有几张还被她无意识地压在手臂下。
许愿慢慢抽出来,按照页码顺序整理好,又将她手边滑落的钢笔盖好,轻轻放在案卷上。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杨柳无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他顿了顿,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却惊醒了她。
杨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尚未聚焦,只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笼罩在周围。她下意识地伸手,指尖碰到他的衬衫袖口,声音带着刚醒的迷糊,“……许愿?”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手指还捏着外套的边缘,没来得及收回。
“几点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许愿把外套盖在她身上,还拍了拍,“三点二十。”
杨柳眨了眨眼,意识渐渐回笼。突然发现怀里是空的,她的文件不翼而飞,她环视周围,自己身上盖着他的外套,桌上是整理好的文件。
她突然弯起唇角,朝他张开双臂,“抱。”
许愿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杨律师,你三岁吗?”
“二十三岁,”她理直气壮,手臂还悬在空中,“但就是要抱。”
许愿摇了摇头,眼底却浮起笑意。
他俯身,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环住她的后背,稍一用力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杨柳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困了怎么不回房睡?”他低声问,抱着她往卧室走。
“等你。”她声音闷在他肩头,“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许愿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