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斜倚柔软锦绣堆里,眉宇间凝着久久不散的倦色。
林黛玉却正从青瓷碟里拿腌梅就着枣泥好吃,当被面偏头笑时,今早戴的珍珠耳环步在窗棂透进的阳光里晃出金碎。
“哎哟我的林丫头,莫不是把嫂子这儿当大厨房了?”王熙凤歪在锦缎里,看黛玉就着酸梅又咽下块枣泥山药糕,也让平儿端过来拿了一块,“方才在席上眼观鼻鼻观心的,敢情留着肚子来吃空我?”
林黛玉非但没停下,还分了一块小枣泥山药糕给巧儿磨牙,又拍了拍她的俩花苞头,“巧儿乖,跟丰儿去看鹦哥啄瓜子”,又示意丰儿领她下去,自己有话要说,“趁着现在还有,可不得多吃些?”
王熙凤愣住了,一想到库房里丟的一半,茶盏撂在桌几上“啪”地一声,她恨的牙痒痒怒骂:“那起子黑心肝的贼!让我捉到?!看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放他的血,往油锅里将他炸成麻花!”
这话林黛玉信一半。
信凤姐能狠的下心,但不信她抓得到自己这个贼人,她眨了眨眼睛:“真丟了很多?”
王熙凤昨天眼睛都哭红了一圈:“可不?偷的半个铜板都没了,守门的人竟一点未察觉。”
“这么严重?守门的人该不吃吃酒醉了吧?如何能一点不察觉?莫不还能飞天遁地不成?”林黛玉面不红心不跳夸了句自己,“官府总会寻回来的,凤姐你现在更该注意肚子,何苦为这些俗务伤神?当心劳神太过,到时一尸两命。”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何止凤姐,平儿、紫鹃,以及今儿难得跟着姑娘一起出门的雪雁都惊了一跳。
见琏二奶奶脸色便青,紫鹃恨不得把桌上的腌枣儿,一股脑劝罐姑娘嘴巴里,让她胡说。
“妹妹这话我不爱听。”王熙凤也沉下脸,一副要送客的模样,“林妹妹何故咒人!”
林黛玉还在那儿厚着脸皮蹭点心,不过可算为先前的话解释一番:“凤姐姐还用的李大夫吗?这李大夫的水准怎的和先前不同?”
“你的意思是……”王熙凤的气一下子焉了,剩下害怕,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林黛玉叹了口气:“查查吧。”
王熙凤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她现在肚子每天异样,请大夫再正常不过,李大夫治不好,还不能换一个医术更高明的吗?
平儿也不愧是得力干将,不久后便带回来一个。
且这个大夫还不是普通大夫,王家常雇的,把额娘心忧自己搬出来当借口也更正当。
老大夫摸着诊了挺久的,凝重回:“姑奶奶的脉像却是虚弱,继续下去,怕难都保全。”
至于具体什么猫腻,他也没诊出来,只能推测李大夫不太用心,开的药并不百分百对症。
不过这不还有黛玉吗?嗅觉灵敏的她寻bug不要太轻松,她这个人本身便是bug。
诊断林黛玉并未全程插手,完后才指了屋内一处摆件——一座开了光的白玉观音。
大夫细细查了一番,银针探入莲花座缝隙时,带出丝若有似无的苦味,再一闻,这观音何止开过光,底座还用药浸染过。
平儿白着脸捧来铜盆,将观音浸入清水,不过半盏茶功夫,水面浮起层油星似的异彩,大夫确认是桃仁、莪术、藏红花糅合在一起,无色无味,长时间受这影响,便能出现琏二奶奶如今症状。
王熙凤生气不已:“好个薛家!这才嫁入荣国府,便想当这个当家夫人不成?”
平儿看了眼窗户,亏的刚刚让丰儿和小红帮忙守着盯着,但还是拉了拉王熙凤衣袖,让她小声一点。
“有这个可能。”但林黛玉更偏向于,“可宝姐姐二哥哥才新婚,又不是不能生,与其怀疑宝姐姐,不如怀疑另有其人。”
凤姐姐也立马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移形换步,偷梁换柱,隐居幕后,不都是那位擅长的吗?至于真正凶手,我也不知,我这儿本来也自身难保,凤姐姐你自己查吧。”
林黛玉又不是搞慈善的,她今儿是来拱火的,点心已吃完,一点不剩,今日任务完成。
“好个活菩萨!好个好姑妈!”王熙凤已然信了一半,又握住林黛玉的手,“嫂子谢谢你,平儿,把——我儿不是还有一套没用过的胭脂吗?送给林妹妹,林妹妹你别嫌弃,嫂子现在可比你还穷呢!”
这话黛玉却不信。
抛开她空间里的不算,王熙凤那里剩下的银子可比国公府公库还多,怎么可能不如自己?一直?翠绕珠围?的凤辣子竟也开始装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