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一切的他们,还有什么要守护的呢?
老先生语重心长,话语铿锵有力。
“你们并不是杀戮者,并不是祈居地培养出的猎杀者,千万不要以这个身份自傲,也不要以这个为目标而迈进!孩子们,要看着你们所看重的那些人,那些事,可能是你们尚存活在外的亲人,可能是此刻正陪伴你们的同伴,可能是正切实存在的一片繁华美景,也可能是一个虚渺的美好愿望。去守护那些你们想要去守护的东西,而不是被仇恨或憎恶类裹挟,要记住啊,你们是祈居地的守护者!”
石破天惊一般,面前的教室突然消失,人们的尖叫声如划破夜空的雷电般席卷整片区域。
梦境光怪陆离,白末呆站着,还没有从场景的变化中回过神来。
阴森的气息回荡着。
只见四周丛生的树林里,越来越多的怪物围了过来。它们的形态各式各样,有着螳螂样的手臂,从头颅正中长出的巨大口齿,有的已完全辨认不出曾作为人的轮廓,浑身上下如同一滩血一般贴地游动着。
无数漆黑的触手自四周汇聚而来,在地上蛇状扭曲爬动,每根触手上都长这一直惨白的头骨,随着移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空洞的眼眶直直望向她。
她独自站在空地正中央,感到不可言说的恐惧。
双腿如同被灌满了铅,她完全动弹不得!
一阵窸窣声传来,白末僵硬地偏过头去。
却是白阿婆从无数挣扎扭曲的“人”中走过来,微笑着看向她。
她不可置信地开口,“阿婆……?”
穿着总沾着泥土的布鞋,阿婆微佝偻的后背上背着一筐她再熟悉不过的药草,笑眯眯地出现在她面前。
是了,是她记忆里的阿婆!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笑眯眯的亲人,她带着哭腔喊道,“阿婆!”
“末儿,瘦了。”阿婆揽过她,用手轻拍着。“这些天辛苦你了。”
四周怪异的肢体扭动着,惨烈的尖叫声络绎不绝,还有人在凄厉的狂笑,但埋在阿婆的怀里,白末只觉得安心。
“阿婆,你去哪里了?他们怎么了?我先前是不是都在做梦?我现在也在做梦吗?”
阿婆并没有回答白末的问题,只是抚着她,干瘪的嘴巴始终带着慈祥的弧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口说道,“末儿,不哭。该回去了。”
“回家吗?阿婆?”
“家?”阿婆附和着她的话,“对,对。回家了。”
滴答——滴答——
五感渐渐地恢复,规律而不间断的水声传入白末的耳中。如同裂开的土地般,干涸感从喉咙处猛烈地发散开,探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白末皱了皱眉,无意识地舔了舔皴裂的嘴唇,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姬.....姬婆婆。她是不是,醒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循声走来,她身量粗壮,虽然已经一头白发,看起来依然红光满面,容光焕发。
她走到白末身前,探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尖触碰到白末额头的刹那,躺着的少女浑身打了个哆嗦。
却是依然没有睁眼。
过了几秒后,姬婆婆点点头,“情况已经好多了,再让她睡会儿吧。”
巴须不安地看向白末,叹了口气,虚掩着门,走了出去。
相邻的室内,苏形芝倚靠在床背上,头发披散在背部,丝带被整齐地叠在一旁。虽然头上和脚上还有未拆的绷带,但已经恢复了不少气色。
见巴须进来,她急忙忙地向前探身问道,“白末怎么样?”
巴须摇摇头,“姬婆婆说……说没事,但是,还是不醒。”
苏形芝期待的神色褪去,沉默起来。
距离靶台的失控,已经两天了。
她在头被圆靶击倒的刹那便失去了意识。当时一片混乱,据巴须说,是白末不顾一切地走到她身边,才没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巴须,关于靶台,”她冷不丁开口,“管理者有说什么吗?”
巴须没有回答,只是又摇了摇头。
……
失控的靶台。
这两天,只要在人稍聚集的地方,就一定能听到讨论这件事的声音。
对此,明塔内有着各种猜测,有人认为是靶台本身哪里出了故障,有人则倾向于是有人恶意修改了靶台的运作机制。
直到管理者亲自宣称靶台不存在任何故障——
所有的部件都合规合矩,唯一让人疑惑的是,同其他靶台相比,这架靶台多出了一个圆靶。
按照位置来看,恰恰是那枚从脚底突然闪出,袭向苏形芝的靶。
一时间,塔内人心惶惶起来。甚至传出了有幽灵作祟的传言。
在“幽灵靶”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同时,另一个谣言如同黑夜里的阴影,暗地里大范围传播起来。
巴须犹豫再三,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口。
“什么?”苏形芝皱眉,“不,绝对不可能是安鸷。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也觉得。”巴须同意她的话,“但是外面,越来越多的人,觉得是因为他。”
“有人说,曾看到他,在那个靶台旁边,出现过。”
三人成虎。
一旦谣言传出,罪名就几乎成立。
苏形芝半靠在床上,头部隐隐传来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