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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左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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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京,大理寺卿李乘舟府邸。

云海尘散了朝之后特来拜见自己的老师。

“老师的身子可好些了?”他将来的路上顺手买的点心放在桌上,恭恭敬敬的问:“这几日老师生病不在朝中,大理寺诸多庶务全部落在了学生与曲江青身上,我们两人合力操持起来尚且觉得繁剧,平日里老师却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巨细无遗,实在让我二人惭愧。”

李乘舟笑了笑,他如今已过知天命的年纪,虽说身子骨仍旧健壮,可毕竟不如云海尘和曲江青两个年轻人,春寒料峭之际,一不小心就着了风寒:“为师都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少年了,有些事做起来自然比你们熟稔。你与江青,一个是大理寺右少卿,一个是大理寺左少卿,年纪轻轻便位居四品,在同期的进士中,已然算是佼佼者了,因此不必过于苛责自己,凡事尽心尽力就好。”

听到老师这么宽慰,云海尘却并未面露喜色,他自一进门便带着一副不知该不该问的为难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求人办事却碍口识羞一样。

好在李乘舟了解自己学生的性子,也知道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便主动开口问道:“想问什么便问,你我师生多年,又是在我府上,说话何需这般顾虑。”

云海尘这才略有不安的开口:“老师可知道,学生奏请修改律例的折子,又被留中了?”

李乘舟吐出一口浊气:“听说了,这是你第几次奏请此事被陛下留中了?”

“第……”云海尘露出一种挫败的表情,垂下头,像做错了事一样,闷声道:“第三次。”

李乘舟劝他:“既然三次的结果都一样,那近期内,你就不要再执着于此事了。”

云海尘却不甘心:“可我昭国开国百年,律法自太祖时期制定好后便沿用至今,有些科条虽在当时适用,但毕竟百余年过去了,案情复杂、科条无法涵盖,或是刑罚不当的情况屡屡出现,这世道在变,律例总不能一成不变啊!”

李乘舟嗓子干痒,忍不住咳了起来,云海尘急忙从桌上倒了水递给他喝,一杯水下肚才稍有缓解,喘着粗气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你想过没有,你能看的明的事情,陛下会看不清楚?”

云海尘急问:“那为何陛下屡次将学生的奏折留中?”

李乘舟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即便你所奏请之事送到内阁票拟,此事恐怕也会不了了之。”

“这是为何?”云海尘真的想不通:“明明是利国利民之举,怎么就这般麻烦!”

“呵呵呵……”李乘舟蔼笑道:“你入朝为官的年岁不久,想不明白也属正常。为师问你,陛下登基几年了?”

云海尘虽然为此事心情烦闷,可当着老师的面儿,却要收一收那不得志的模样,总不能对自己老师还丧着个脸,便强打起几分精神:“三年了。”

“嗯,三年,三年虽算不得久,但陛下一登基便改制,废宰相,设内阁,此举冲撞了我朝多少豪右的利益,当日有多少人反对,你都是亲历过的,如今朝中刚安稳了一年半载,你又要奏请陛下修改律条,此事又关乎多少人的仕途、多少人的命运、多少世家的兴衰,你可仔细权衡过?”

云海尘晃了一下心神,噎声道:“我……”

李乘舟一看自己学生这模样便知他未曾想到过这一点:“你想不到,陛下却不可能想不到。什么事都要徐徐图之,即便是修改律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改制所引起的风波刚按下去不久,你又连着三道奏折呈上去,这不是逼着陛下把朝中官员都得罪个干净么。”

新帝登基三年,根基还不算太稳固,废宰相、设内阁已经让一些世族心生不满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去修改律例,那他岂不是要触犯众怒了!因此昭帝将云海尘的奏折留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云海尘急忙解释:“不是……学生绝无此意!”

李乘舟见状缓缓点头安抚道:“为师清楚,想来陛下也是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才仅仅将你的奏折留中,未曾处罚你啊。”

“那……”云海尘仍旧不肯轻易将此事作罢:“依老师之见,修改例律之事,何时奏请才算妥当?”

“唉……此事你先暂且放一放吧,百年前太祖立法之时,曾留有祖训:‘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无可改易。①’这话朝中有不少人都记得,陛下若是允了你的奏请修改律例,不就等于违背太祖贻谋么。”

听李乘舟这么一说,云海尘终是忍不住垂头丧气起来。

“老师的意思是,此事……遥遥无期了?”

“以后如何为师说不准,但近一两年,你就不要再提此事了,陛下仁德,将你的奏折留中,何尝不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呢,咱们身为臣子,要识时务,懂么?”

李乘舟这话说得一针见血,昭帝不把云海尘的奏折转到内阁,除了修改律例之事不宜操切之外,也有将此消息压下来的意思,否则朝中官员若是知道了云海尘一个四品官员就敢奏请此等大事,那些牵涉到自己利益的官员盛怒之下,恐怕他就变成了那个首当其冲的人了。

昭帝有心庇护臣子,做臣子的又岂能屡屡不识趣呢?

云海尘这几个月来调阅卷宗无数,发现近几年因律例不适用所造成的该严惩之徒轻判、该轻饶之人却重刑的案子多如牛毛,而他身为大理寺的官员,执掌天下刑名之事,又岂能见得因科条本身不当,致使官员在审案时,让那些受到不平事或含冤的百姓,再一次陷入求告无援的绝望境地呢。

可当他怀揣着满腔热血向昭帝奏请此事后,换来的确是一连三盆的冷水当头浇下,这如何让人不失意,不寒心呢。

但自己老师说的这一番话也确实有道理,陛下也有他的难处。

一边是李乘舟教诲的余音未散,一边是自己的忠悃之心深感负罪,云海尘的思绪像乱舞的群魔,内心几番挣扎之下,只能颓丧的长叹一口气。

李乘舟知道自己这学生心地纯善,如今想为百姓做些什么却一再碰壁,他这一声苦叹,并不是叹自己的抱负无处施展,而是为那些陈旧科条还会在将来引起更多不平事所叹、是为那些无辜的百姓而叹。念及此,李乘舟开口打趣道:“好了,为师的病还未好,你就在这伤春悲秋的,实在不像话,今日若无别事,就赶紧回府吧,再听你这么唉声叹气的,我怕是又要多趟上几天。”

云海尘苦笑了一下:“老师又调侃我。既如此,学生就不叨扰了。”他起身,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老师好好养病,学生改日再来探望。”

待到离开李乘舟的府邸之后,云海尘便一路回了自己府上,刚进屋坐下没多久呢,就听府里的下人来报,说是曲大人来了,云海尘心神疲惫,一边揉着眉头,一边倦声吩咐把人请进来,不多时,就听见曲江青清朗的声音传来:“海尘!我带了两壶好酒,是特意去山横晚买来的,这是那家酒楼最好的酒——天在水!三两银子一坛呢,你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

话音刚落,曲江青便踏进了屋内,本以为听见有好酒,云海尘会是一副欢愉之色,却不料此人蔫儿头耷脑的,竟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曲江青嘴欠,凑近了就是一句:“诶,你这是怎么了?官场失意,情场也失意了?”

云海尘嫌鄙的看了他一眼,没接他那话,而是问了句:“你来干什么?”两人在官署里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今散衙了,他又来自己府上蹭饭,真是好不讨嫌。

曲江青知道他近几日烦心,因此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并不介怀:“来给你送行啊。”

“送行?”云海尘一头雾水:“送什么行?”

“噢,你还不知道呢,我也是听说的,陛下有意任命你为巡案御史,出巡江南道,估计再有个两三天,就会派人来传旨了。”

“什么?!”云海尘一听这话便惊愕的站了起来:“让我一个大理寺的人去做巡案御史!”

“嗐你别激动啊。”曲江青打开酒坛,顺手从桌上拿了两只杯子来倒满,清冽的酒水哗啦啦的流进杯中,皱起一层摇摇晃晃的水纹,曲江青递给他一杯:“陛下重用你,这不是好事儿么。”

好什么好!云海尘瞬间便猜透了昭帝的用意,且不说巡案御史应当从都察院中选派,而非从大理寺官员中任用,单单是这品级,就从原来的四品跌至七品②!这分明是陛下不满自己接连奏请修改律法之事,所以要把自己打发出京!

“这消息可是真的?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真的,我今日去了趟内阁,无意听几位阁老闲聊时说了那么一两句。怎嘛,”曲皓星瞧他那怒发冲冠的模样,笑问:“你看起来好像不想接这个差事。”

云海尘不是不想接,只是觉得生气:“都察院那么多官员,怎么就偏偏挑我一个大理寺的出任巡案御史!”

“哎呦,你也不看看都察院那些老骨头都什么年纪了,出巡江南道,短则数月,多则一两年,他们哪能经得起那么折腾啊。”

云海尘烦闷不已:“你说的好听,陛下分明就是对我上奏之事心生不满,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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