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厌竹喃喃着。
师姐先时便奉师命去了江州查探姬家人的下落,江湖上有传闻,姬家有后人逃生,藏在江州安城的市井之中。
师父向来如是,所给的任务从不说因由,也不讲根源,像是猛然横生的念头,让人摸不着头脑。虽然她们跟着她长大,对她以前的生活却不甚知悉。
只知道她对萧远善的恨意深刻到无法掩盖,每次谈起时都是咬牙切齿的激烈。
“千叶缠丝,名字倒是挺好听的。”顾挽青小声嘟囔着,继而又扯了扯师兄的衣袖:“毒发时会怎么样。”
卫青看向厌竹,唇角微挑:“此毒由脑入心,毒发时黑丝蛊线从额头蔓延,一直到全身,血黑而凝,迫使人难以呼吸,以致心□□裂。”
是了,这症状在师姐的尸体上有所呈现,但那时的黑线还只浮存于额头,恐怕还未行到毒发而亡的那一步,看来这其中疑点众多,得慢慢去查实才行。
可是现在她被困在北湖山庄,此地高手如云,只怕还未出得了山庄大门,私卫就已经把她的动向告知给了萧雯。
萧雯武功高强,刀法无双,她定然难以逃脱。
就连眼前这个小道士,她也未必打得过,他刚才走路时脚步轻盈,落地无声,看似闲庭漫步,步履却生风扬尘,那轻功绝不在她之下。
又耽搁了近一刻钟,在小姑娘缠逼下,她那惹人生厌的师兄终于愿意离开了。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离了长廊,厌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放下食不知味的点心,把手指轻轻拂上额头,沿着那朱砂痣慢慢触摸至眉角。
光滑的皮肤上,没有凸起的痕迹。
“千叶缠丝……”她得把这个名字记下来,她要在死前把所知的情况全数带回淮风谷去,纵然自己不能为师姐报仇,总得把她的死因告知师父。师父见多识广,又对姬家人这么在意,定能找到下毒之人。
飘落的流苏花叶,在发上透出点阴影,风吹过,如振翅的蝶,厌竹顺着余光寻找着,想要把那恼人的东西从鬓边摘下来。
然而试了几次,那阴影还是在眼前不依不饶地晃动着。
她五指成梳,一遍遍捋过去,直到要焦躁生怒的时候。身侧有人探手,轻轻把那缠人的花朵拈了下来。
花梗在指尖轻轻转动,萧雯的眸光从花上转到她脸上,冷淡的,疏离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般,又仿佛虚无的透过她身体看向未知的别处。
厌竹张了张口,识趣的没有说话,因为她感知到了那人情绪的怪异。
以往她来时,脸上总会带着淡淡的笑容,透着无拘无碍的自信与明媚,像是世间一切事物都顺应自己的想法而发生,而现在,她像经受了重大的挫折般,开始萎靡凋谢。
厌竹知道,那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亦不想去询问探求,说到底她们是敌人,不是朋友。
“你会喝酒么?”
站起身正想离开的厌竹被这句话稳住了身形,她看向那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漆深的瞳子透过来,竟有种怵然想逃的感觉。
“不会。”她转过头去,看那纷扬的花雨。
“那为了我试试吧。”萧雯坐了下来,沉吟良久,随后抬手打了个手势。
很快有人把两坛酒送了上来。
看着那人倒退两步,倏地没有了身影,厌竹惊得心神俱颤。
这些私卫竟然离自己如此之近而难以察觉,看来要躲过他们的视线,比想像中更难。
“今年头一遭的槐花酿,一点都不会醉人。”
看到萧雯仰头喝了一大口,进而被辣得皱脸狂咳,厌竹禁不住嫌弃的啧了一声。
她最讨厌这种自不量力的人了,明明不胜杯杓,还要故作豪爽,倒也不愧为萧远善的女儿。
萧雯咬牙挺过那道在喉间冲撞的狠劲,抬起头来,展示自己那张微带潮红的脸,并把坛子推了过来:“该你了。”
“我说了,我不会。”厌竹皱眉拒绝道。
“如果你不喝。”萧雯凑近她,沉声威胁道:“我会……”
“啊……”话还未说,厌竹的惨呼便把这短暂安静的空气填满了:“你这个疯子。”她护住自己脱臼的胳膊,那种虽不伤及骨而断骨的痛,让她狂乱地抽着气。
她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即便厌竹有所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