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不知怎的,副城主顾誉被抓,言实毫发无伤。
再后来,沈禺铭亲眼看到陈黎生带人冲进了宸英观,整整一夜未出。
一个月之后,顾誉翻案,陈黎生成了真正的主谋,被押入狱,秋后问斩。
言实还是毫发无伤,甚至未曾被卷入这桩案子,轻而易举便全身而退。
旁人不知,但沈禺铭心知肚明,无论陈黎生是不是真凶,案子都显然没有查清,如此草草结案,还匆忙定刑问斩,十成有九成的不对劲。
但结案后重诉无果,白府被封,沈禺铭没了去处,只好在一家书画铺子落脚,眼看刑期将至,事情仍未出现任何转机。
他才决定劫囚。
兰蔷他们商量着今晚夜探宸英观,天色马上暗了,他们起身准备出门。
去宸英观之前姬千还有一桩事,可以一并办了。
兰蔷叮嘱沈禺铭好好在房间待着,谁敲门都不要出声,她在门上下了咒,普通凡人无法打开,有任何事,等他们回来。
几人推门出去,大摇大摆走下客栈,掌柜见到他们立刻眼神回避,不动声色绕到另一边去了。
兰蔷和白雁归相视一笑,忽然瞧见外头有一袭黑衣走进来。
竟是今日追捕沈禺铭的那个女子,范节。
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问小二要了壶酒,一碟小菜一碟肉,沉默着独自吃起来,高马尾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好不潇洒。
兰蔷一行人离开客栈,她低声问身旁两人:“你们说那个范节,和这案子有没有关系?”
楚十真偏头,“她不是游历来的?似乎也住这家客栈。”
白雁归回想着,也摇摇头:“她身上江湖气很重,没有法力,看着也不像官府中人,估计真是行侠仗义?”
兰蔷若有所思点点头,转眼便将这事抛到脑后了,转头问姬千:“你说的是何事啊?我们要去见谁?”
姬千笑笑,答道:“一个厉害角色。”
“有多厉害?比你如何?”
“我打不过。”
“这么厉害!谁啊谁啊?”
俩家伙在前面推推搡搡,跟在最后的危离冷眼瞧着,面上没什么情绪。
又变得聒噪起来了。
凡人善变,可这个人似乎变化得格外频繁,速度也快,不论难过快乐,潮水一般涌来,强烈得难以抵挡,不多时又如大江奔去一般消散,好似什么都不记得。
情绪浅如流水拂动过一层薄薄的沙,便显得人肤浅。
可她又怀着海水一般深的执念,为了救旁人,连天生的恐惧也能抹去。
似乎不算太肤浅。
即便如此,她还是凡人,盘根那些故弄玄虚的话当真不能全盘相信,若从心智便可判定是否非凡,岂不是半个凡界都要纳入神界。
一行人晃晃悠悠走到城郊,大约抵达了燕眠城的城隍庙,离宸英观也不远了。
姬千施了个法,嫩绿的光芒流星一般飞入天际,须臾功夫便起了风,很快夹杂着蔓延开来的鬼气,磅礴却意外地柔和,纱幔一般抚过人的身体。
兰蔷却不自觉僵硬起来,下意识有些警惕。
越柔的东西,越容易藏着刺。
夜色里显出一股紫色的流光,浮动旋转着汇聚起来,地面砂石滚动,流光越发浓烈,其间显出道紫红的婀娜身影来。
面容未清声先至,柔中带狠,媚骨天成。
“莫非是副使做得不舒坦,竟要与凡人厮混。”
高挑曼妙的轮廓变得清晰,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孔出现在他们面前,额发下眉间几点朱红,深紫的眼眸流光潋滟,红唇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妖冶魅惑,带着点嗜血的气息。
女鬼眸光一闪,显出些意外之色,“哟,大名鼎鼎的危离也在,我当您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成想,竟是在凡界。”
她说着忽然笑起来:“鬼界最不像鬼的两位,凑到一块儿来了,稀罕。”
危离扫她一眼,没说话,姬千闻言笑道:“渡秋,数年未见,你一点也没变。”
兰蔷猛地睁大眼。
渡秋。
鬼界众恶鬼之首,前有风吹雨被封印,后有危离被贬下鬼界,在此期间虚位空缺,数名修为深厚的恶鬼难分上下,始终没有哪个夺得魁首。
渡秋便是其中之一。
名副其实的蛇蝎美人。
渡秋闻言,笑意浅淡了些,“不过十几年,眨眼便过了。”
她抬手,掌心便显出一只极小的琉璃瓶,剔透至极,完全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没有半点模糊。只是很小,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大。
“你要的东西。”
姬千接过,拿起细细一看,里面竟是半瓶灰尘,灰扑扑的,毫无特别之处。
他抬眼,眼神中多了些迷茫。
渡秋见他这幅表情,嗤笑一声,讥讽道:“你不会觉得我在糊弄你吧?”
她身形一转,眨眼间靠上姬千身侧,红唇在他耳边开合:“无间封印的厉害你不是不知道,那万年不散的神力将一切都驱逐殆尽了,怎么会有灰尘?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