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十真静静听兰蔷说,沉思一番道:“不论如何,稍后再去打听一番此案细节,今日陈黎生问斩,想必会有人讨论。之后,去那座宸英观瞧瞧。”
众人点头,兰蔷忽然转过身子,抬眼望向身后站着的姬千。
她心中生出个主意,问:“姬千,你能探出苦怨之力强盛的魂魄在何处吗?”
姬千冲她扬起一个假笑,摊开手摇摇头。
能在凡界流散的魂魄就没有不苦的,他哪里知道哪个更苦。
强行窥探要遭反噬的,他无能为力。
兰蔷满脸的期待骤然消失,为自己偷懒失败而重重叹出一口气。
就在此时,面上假笑还未散去的姬千倏地脸色一变,骤然扭头朝隔壁房间的方向看去。
几乎同时,白雁归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说:“怎么突然这么冷?”
一股铺天盖地的寒意猛然间侵袭而来,屋内仿佛刮起春寒料峭的风,身上的衣服立刻显得单薄。
所有人都一齐看向危离的房间——寒气的来源。
怎么回事?
几人对视一眼,瞬间起身直奔门外而去,相互拥挤着撞进了危离的房间。
一推开门,猛烈的寒气扑面而来,三人的发丝顷刻间凝结出寒霜,风刮得脸颊都发痛。
姬千反应极快,几乎瞬间便散出一道结界将寒气隔离,免得它渗透整个客栈,伤及无辜,也阻挡了外面的凡人看见房中景象。
与此同时,房间内的墙面中涌出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水又像雾,交缠流动着聚成一团,似乎是硬生生被从墙面中生拉硬拽了出来。
噗地一声,软趴趴地拍在地面,看上去像被空气死死按在了地上,拼命挣扎却毫无用处。
周围的墙面、桌椅,都传来轻微的霜寒冻结之声,森白的霜自角落凝结。
危离站在床边,面上神色比那寒霜冷意更甚,单手抬起五指张开,黑红光雾涌动旋转着溢出,汇聚成绳,朝地上的的那团东西流去,一圈圈缠绕住它,而后猛地收紧。
黑团表面蓦地冲出大量气泡,好似水烧开时的模样,咕嘟咕嘟的声音又不如水声清脆,混杂着某种粘稠的拉扯感,听得人犯恶心。
连兰蔷也看得出来,这团东西想要化为液体溜走,但危离的法力将它牢牢禁锢在原地,硬生生拦住它想要化形的趋势,强迫它保持现有形态。
周围温度突然又骤降几分,只见危离手指一屈,甚至不等光雾扩散,那团东西便尽数化为飞烟,消失不见。
房中冷意忽的消散,危离收回法力,表情难看得像被猴子骑在了脑袋上。
姬千怔愣着喃喃道:“这是……何物?”
竟连他都没有察觉到分毫,是在危离动手之后才有所感应的。
三个凡人就更不用说,各个目瞪口呆的,表情都吓没了。
危离眉头紧皱,脸色黑如锅底,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出他心情极度糟糕,周身都溢散出烦躁的气息,恨不得凝聚为刀将所有活物都砍碎。
于是语气也冷硬不耐,几乎能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
“风吹雨……阴魂不散。”
包括姬千在内的几人皆是大惊,风吹雨竟然一路跟着他们到了这里?!而且看样子还不打算动手,反而想要蛰伏着,被危离察觉了。
莫非他知晓他们要去重燃蓝灵灯加固结界,所以要来阻拦?
那这一路岂不是要时刻防范!他的实力已经连姬千都能完美瞒过,若是背着危离突然动手,简直太过危险!
兰蔷眼观鼻鼻观心,知晓方才危离被吵醒,约莫也是因此才这般恼火,于是此时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这事,窗外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客栈楼下似乎也传来躁动的声响,白雁归与楚十真先后走向窗边,兰蔷与姬千紧随其后。
街道尽头隐隐现出一辆囚车,里面站着身着脏乱囚服的男人,想必就是那位城主,陈黎生了。
两旁随行的有怒骂、哭喊之声,不少人怒而丢菜叶垃圾到囚车之上,满街污言秽语响彻不绝,群情激愤。
囚车缓缓接近客栈,外头响动也越来越大,几人身处二楼都像是处于闹市之中,窗外楼阁上全是往外探的脑袋,更有甚者爬到了树上围观。
陈黎生的样貌也变得清晰,散乱的长发中夹杂着半头白发,胡须杂乱,满面沧桑,身上除了脏污还有斑驳的血迹,深的浅的,显然不是同一个时间所留。
他沉默着垂头,听着所有大骂声,接受着所有的打砸、啐声、诅咒。
马啼声骤响。
人群中猛然爆发出一阵骚乱,原本还算齐整的骂声像是热油滴进开水,唰地一下散乱混杂起来,惊呼声、高喊声与踩踏声一齐响起,整条街道瞬息之间方寸大乱。
一道高声拖长的声音从骚乱中脱颖而出,凑成了完整的一句话,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戒备!有人劫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