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
“毒性不大,但含有十香软筋散。”
颜戟沉默半响,平静地道,“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柳长街那一身伤,大罗神仙也难救。咱们先顾好这边吧……”
颜夷简目光晶亮地在花错身上滚了一圈,拉过颜戟低声道:“二哥,你刚才说他的样子不像走火入魔,我就一直在观察,他刚才和柳长街打得那一场,动作不见一丝阻滞,而且有很明确的目标。确实不像完全没了意识的走火入魔,应当是……”她侧首和颜戟对视一眼,忽问道,“二哥,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尖锐,凄厉,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
颜戟也低声问道:“有吗?”
“我不确定,就是他每次的攻击,有种说不上来的……”颜夷简苦思冥想了一阵,才双掌一击,奋然道,“对了,是节奏感!音高时急,回韵时缓,你记不记得,爹爹五十大寿的时候,七叔找来的那个叫王玉熙的舞伎?”
“哦,就是唱‘我本清都侍玉皇,乘云驭鹤到仙乡’的那位玉熙娘子?当然记得!”
“你仔细回忆一下,她跳舞时的那种感觉。”
颜夷简的视线落回站在原地,没有半分异动的花错身上,从他披散的乌发转到他苍白冷冽的脸上,“雅音震作,既呈仪凤之吟……”又从他的脸落在他颈侧一道血痕上,“妙舞回翔,巧著飞鸾之态!”最后她的视线盯入花错迥然殊绝的眼瞳里,总结性地问了一句,“像不像?”
颜戟一震,喃喃道:“……还真像!”
颜夷简的嘴角就有了一种危险的笑意。
她突然举手在花错眼前晃了晃。
“……小剪子,你做什么?”
见花错没有任何反应,她从随身绣囊中掏出一颗药丸,嘴角漾起了一种,和颜戟一脉相承,又春意又傲然的笑意:“花家哥哥,这是我自在盟秘制药丸,对调理内伤有奇效,你要不要服用一颗?”
说着还把药丸往花错嘴边递了递。
花错依然像个泥塑木雕,连睫毛都未曾动一下。
颜夷简秀眉一剔,嘴角那春风披拂般的笑意减去春风,开始发寒:“不吃我可要生气的!”见花错依然尽心尽职扮演着塑像,她终于敛去了所有假笑,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她霍然出了手。
指尖的药丸在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中,直冲花错咽喉而去。
药师佛指,呼啸取敌。
那么近的距离。
电光火石间,花错手一抬,长枪横过咽部,挡住激射而至的药丸。而后他飞身直退,一退便是几丈远。
颜夷简掠起,右手一甩,碍色鞭漾出绛紫色光芒,作雷电送金虬入华池之势,急卷龙吟枪。
花错在拖枪倒退丈远时,整个人的神情依然是活死人般麻木混沌,无悲无喜。等到鞭梢及襟,他才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而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胸腹一收,长枪往胸前一挡,长鞭卷上枪身的瞬间,他双手如流莺穿花/径,及其熟练又干净利落地,将长枪断为一枪一棍。
乌光一闪,短/枪全力掷出的同时,他单手持着那由枪变棍的一截,东一转,西一卷,左一绕,右一缠,手上铁棍竟就反客为主,缠住了颜夷简的长鞭,而且还将之绷成了一条颤兢兢的直线。而后他忽然吐气扬声,恃一身过人膂力将短棍往地上一插,棍插入土的瞬间,他身形急动。
长枪长鞭,均是长兵器。只不过长枪厚重,往来冲突时,刚猛霸道,所向披靡。而长鞭则轻盈,刚柔并济。但若两者交战,长枪就成了长鞭的克星。因为若距离过长,长鞭不如长枪可以硬格。但若距离过短,长鞭又会显得易发难收。
一如此时,花错的短棍缠住颜夷简的碍色鞭,等她想将鞭子撤回的时候,却发现一扯之下,长鞭另一端似系了千斤巨石,她根本拉扯不动。
颜夷简见势不对,立马弃鞭,药师佛指一指弹出。可她忽觉眼前漾起一抹如春色暮光中,山泼黛,水挼蓝般,一闪而没的流光。颜夷简大吃一惊,冷眼旁观花错大斗柳长街的时候,她对对方异于常人的力量,只需要报以惊诧、疑惑甚至浮想,而等到真正和花错对上,她才知道对方的武功有多恐怖。
她心神大惊之下,倒踩八步,正准备旋身后退,而后惊觉咽喉一紧。
原来是花错,急纵而出,迅如箭矢,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眨眼就到了她面前,而后一把掐住了她白皙柔匀的颈项。
颜戟被吓了一跳,一个箭步揉身抢上,一把扣住花错手臂,高喝了一声:“花错!”
花错猩红左眼似动了一下,太快了,又好像没动过。
但他扼住颜夷简脖子的右手却一动不动。
颜戟看着被掐得满脸通红,就快颈折身殁的颜夷简,情急之下,陡然变招,肘腕一震,原本只是简单扣住花错手臂的五指往下一滑,急若星飞般扣住了他脉门,赫然就是天幸功的‘种秧折花’。
“花兄,舍妹年轻气盛,多有得罪……”颜戟紧箝住花错脉门,容色中的寒意愈来愈浓,“你且看我逍遥岛自在盟,宽恕她这回。”
花错倏地往前踏了一步。
居然毫不理会自己脉门被扣,五指一弹。跟着‘咄’一声,花错空着的另一只手往空中一捞。
颜戟定睛一看,是一把小巧玲珑,拇指大小的小木刀。
他瞳孔收缩,霍然回首,正准备往偷袭处追去,却听花错在风力微冷,萤冷无光的寥寥夜色中,疲倦至极、困乏至极的声音:“他们走了。”
“他们?”颜戟再次回首,“他们是谁?”
花错闭了闭眼,勉强运聚起真气,保持着清醒,将手中小刀往颜戟跟前递了一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