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就去旅行。

绿洲的初夏，万里无云，她坐在和沙子的颜色一样的圣堂上，遥望远方，想，沙漠的那边是什么呢？

无论是什么，都让她去看看。

雷对她说：“等你成年了。我就带你去诺亚，或是莱茵。”

于是她期待着和他一起走去的新世界。他们的关系自幼就带着些暧昧，但已错过最佳时期。在她无数个想要恋爱的哀嚎中，他未曾承接住她的话，而即使如今已成年，教官也不再身侧，再无年龄和管教，他也未曾有进一步的举动。你可以牵住我的手，你可以亲吻我，可他什么都没有做，还是把她当妹妹，告诫她，不要早恋。

比起手段残忍直接的大王子本杰明，二王子斯沃兹到真的十分犬儒主义。

“看，这尘世的一切，多美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季更替，这王都里，无论身份地位如何，身边总会有些人，也许是亲人，也许是朋友，也许是恋人，会在你失意的时候鼓励你，在你哭泣的时候安慰你，在你孤独的时候拥抱你，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对你不离不弃。”

斯沃兹站在露台上，远远遥望都城街道：“但生在王族，永远都不可能有这一切，所以，我喜欢普通人的生活，很真实，很幸福。纵使有时会贫困，但有家人在身边，无论再怎么大的困难，都会坚强的活下去，并从痛苦中找寻欢乐，从黑暗中找到光明。”

“尽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降生在这个王宫，但既然活着，就要活出价值。”

“我大哥过于残忍，早已偏离了王位之道，教廷里的人盲目追寻光明神，觉得神圣洁伟大，但我一直都不这么认为，在光明与黑暗的天平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莱茵？诺亚？并没有什么区别。世间的一切都在不停的改变着，没有国家可以永远的屹立，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我们都只不过是那大江中的一叶扁舟罢了。”

“莫伊斯，既然你身为教皇，那就是诺亚的精神领袖，而不是统治者，带领我们寻找一片美丽的净土，而不是继续呆在‘光明神最强’的可笑的梦中，不要觉得自己多强大，真正强大的是群众，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为难？守着唾手可得的权势与地位，还是为了一个遥远的很难达到的目标而拼尽一生，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吧？成为主教，成为教皇都是不容易的吧？你也曾经为了你的目标而努力拼搏过，现在是你享受你劳动成果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再去大费周章呢？反正诺亚人根本就不会质疑神的权威，其实这也是这个社会的病源，这么长时间演变过来，没法说改就改。除非遇到毁灭性的摧残。摧毁光明，破碎黑暗，塑造新的秩序。”

莫伊斯看着眼前面无表情背诵的尼克斯。

“哥，既然我们生在这样的世界，那就应该去改变，人们都觉得为了一个不实际的目标拼搏太累，人们都觉得寻找真正的光明太麻烦，所以他们都自欺欺人的活着。”

斯沃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

尼克斯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空洞的眺望着高高在上的教皇。“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乐土到底在何方？一个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个人无论身份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辉煌的世界到底在哪里？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痴心妄想吧，阶级的存在是无论何时都会拥有的，在这样的世界里，好好的活着便可以了吧。”她模仿斯沃兹的语气，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莫伊斯：“……”

尼克斯带着《梅菲斯特2》的手稿回到神庭，把斯沃兹的话带到后，莫伊斯沉默了许久，似乎理解不了这个王子的脑回路，最后也不去理解了，说：“把他的书稿给我烧了。”莫伊斯走过她：“处理干净后来长老会找我。”

尼克斯藏起了书稿，决定读完了再烧，出发去长老会。

雷也在。

雷漂亮的黝黑的脸上带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

“雷……？”尼克斯愣住，不对，雷不是大王子的雇佣军吗？怎么会和二王子派系的莫伊斯在一块？

那带着少年气的脸在看到她之后，笑嘻嘻，“哟，尼克斯，又见面了。”

莫伊斯瞥了他们一眼：“你们认识？”

雷：“我妹妹。”

莫伊斯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兴趣：“你之前说，你哥是在边境做贸易。”

雷笑嘻嘻：“雇佣军不也是贸易？人命不就是商品？”

让教皇，雇佣军首领，以及莫伊斯手下的一批精锐队伍一起出手的事情，是什么呢？和这群人比起来，尼克斯倒真的是个不够资格的业余路人。

她能做什么呢？

现实告诉她，她什么也做不了。

雷砍掉了一个拒不服从的，长老的头颅。

那灰白的脑袋从被迫跪下的身体上掉下来，滚落到血泊上。

白色的头发被鲜血打湿。

尼克斯眼都被吓白了。

祭神那个血腥的夜晚过后，莫伊斯又展开了他的屠杀，这次，他的刀，对准了长老会。

莫伊斯将刀架在一个披着灰色袍子的老人的脖子上，“你们以为我和其他主教一样，是任你们摆布的傀儡吗？”

老人上了年纪，眼神却很坚毅，“你想打破长老会和贵族的平衡自己当这个教皇？莫伊斯，你野心太大了，长老会的存在，就是为了限制教皇的权力。”

而莫伊斯丝毫不理会，那架在脖子上的刀又深了一分，“你们选中我，如今又想废除我？这么着急？是找到更合适的傀儡了吗？”

“选中你？”老人冷哼一声：“你以为光明神选择的是你吗？光明神选择的……”老人抬起头，看向尼克斯的方向，“光明神选择的，是——”

没等老人说下去，脑袋和身体就分了家。

到处都是血的味道。

尼克斯瑟瑟发抖。

雷笑得轻巧。

尼克斯低声问：“你不是大王子手下的人吗？怎么帮起莫伊斯来了？”

雷笑嘻嘻：“接个外快嘛，你也知道，这王都物价该死的贵，教官重女轻男，养你不养我。”

白玉阶梯被水冲刷过，依然可以嗅到血的气味。莫伊斯雕塑般的脸毫无情绪。莫伊斯血洗长老会后，尼克斯接手收尾工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省的惹火烧身。

尼克斯整理长老们的文书：

《教廷发展规划》《关于在边境地区新建光明神相的企划》《布施时间表》以及……《教皇选举报告》

尼克斯翻开薄薄的几页文书：

新一任教皇要求：

金发蓝眼

身高：185~190

相貌：参考图1，光明神画像

地区不限

中产及以上出身，精通宗教典籍

处男，无复杂感情经历

尼克斯：？？？

好家伙，长老会是根据什么选拔信任教皇的啊？？？都说世界是个草台班子，没想到诺亚精神世界的根据地做事也如此随便？？？

尼克斯十分想辞职。她工作摸鱼一个月，毫无成就，莫伊斯这个事业批已经清理完了长老会，在神庭大权独揽。

不对，还是有点成就的。

比如说，她收到了莱大的录取通知书。

还在信箱里摸到了一份寄给教官的信：

奎尔蒂教官收

“毕业快乐？”尼克斯念，又看落款，“字母队？”

寄信地址：亚特兰沙漠绿洲莱茵军事基地

毕业？

教官是去教书了？

一个月过去了，教官还是没有回来。

教官老朋友儿子的满月宴是要开一个月吗？

尼克斯兴奋的准备着开学必买物品，期待着人生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上学。

没错，尼克斯没有上过学。

亚特兰没有大学，只有基础教育，而尼克斯连基础教育没有经历，尼克斯是被教官教育长大的。

而教官的教育水平……不敢苟同。

于是和教官来到莱特，无事可做的她，申请了莱大的考试，并顺利拿到了学校的offer。

普通人的生活……

尼克斯成长自亚特兰沙漠。

尼克斯画出了详细的地图，“在我这里可不能留你，我家又不是孤儿院，你要是真的无处可处，就玩亚特兰沙漠走，我的大本营在那里。”

多年来，无论是诺亚还是莱茵，都有无数探险队前来亚特兰，却只有少数人，能到达荒漠中的绿洲。

大部分探险家，无一生还。

于此，沙漠在两国成了充满了鬼怪毒蛇猛兽横行的骇人传说。

报刊的占卜专栏，占星师说：那片沙漠遭受到了诅咒，才会寸草不生。

寸草不生？

绿洲的住民可是一个比一个生命力顽强。

而那片令无数外界的人谈之色变的沙漠，也没有相传的那么可怕。尼克斯无数次走向沙漠，都能根据星空的位置和沙丘的方向判断出去绿洲的或是基地的路。

尼克斯又给了瑞亚一些钱，“坐车到边境，然后在渡口的商队报上雷的名字，就会有人把你送过去。”

“大本营？黑暗神大人的大本营？”瑞亚眨眨星星眼，问。“海神大人也在那里吗？”

尼克斯无奈，否认：“我不是你口中的黑暗神，至于大本营，是我教官的大本营，不过他养不养孩子就不知道了，你要是怕危险，还是找个孤儿院躲着吧。海神？沙漠里是有海神教，怎么，你也是海神信徒？”

瑞亚不管是眼睛还是语气都十分坚定，看着她：“我只是黑暗神大人的信徒。”

尼克斯：“……”

“我不是黑暗神。”

瑞亚生气了：“对，你才不是黑暗神，你只是个伪神，黑暗神大人才没你那么没骨气！”拿着她的地图和车票生活费钱转头走了。

尼克斯：“……？”

什么鬼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