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那个人站在彼处，就像全世界只剩尹灯脚下的方寸之地。

靠近尹灯的欲望无比混沌又无比强烈。

它无限接近于一种源于本能的求生欲。

“你能帮帮我吗？”年轻的迟暮坦诚相问，“或许这很冒昧，但是，我想……毁掉那群没有自知之明的偶像。”

尹灯看向他。

“给我钱。”

他们一拍即合。

与其说银灯是FLAME的成员，倒不如说FLAME是尹灯的延伸。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尹灯一手策划了FLAME的概念和人选。

是他带领着当时最不被人看好的偶像们一路厮杀。

直到FLAME站上巅峰。

人尽仰慕、纸醉金迷中，银灯忽然说：“我要退出。”

迟暮愣住。

“我不需要钱了。”银灯道，“而且你也没再想毁掉偶像。”

“……那不是以前不懂事才说的吗？”

“我知道，你只是想毁掉星造所。但是点梦就快成为下一个星造了，你看上去也很享受。”

“你开什么玩笑……”

十九岁的银灯直勾勾看着他。

银灯的眼睛总是那么深邃，不戴美瞳时，迟暮甚至怀疑那是一对吸走人们灵魂的黑洞。

银灯继续道：“不是玩笑，是通知。”

他收回目光，“但别担心，就算没有我，FLAME的地位也够稳固，你至少还能享受十年金牌经纪人的美誉。”

“说什么混账话呢。”迟暮说着，点了一支烟，“我才不在乎FLAME，我是可惜你——”

银灯摇头：“你没有可惜我，你都忘了我讨厌烟味。”

“……”

-

这次迟暮没有点烟。

他都咬破了烟纸，苦涩的烟草味在口腔弥漫，但他没有点烟。

“你觉得我会相信？”

迟暮道，“我这一趟只想警告你，要死就死干净，不要拖泥带水。如果哪天让我在舞台上看到你，我绝对……”

戛然而止。

因为迟暮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能威胁尹灯的话。

但只是停了两秒，迟暮冷笑：“我死了也不想看到你。”

“呜哇，好绝情。”尹灯没什么诚意地捧哏。

他给迟暮留的线索绝对是最多的。

迟曦也好、Daybreak的留言也好，包括这次派出所的联系也好，尹灯知道自己有些无赖，但更知道这种无赖对迟暮来说恰到好处。

他道：“因为除了你，我没办法依靠其他人嘛。”

迟暮：“三年了还是这套话术？”

尹灯撇撇嘴：“愿者上钩咯。”

迟暮：“……你就靠这种话迷惑所有人吗？”

真是毫无长进。

迟暮一点不觉得尹灯回来是好事。

因为他很清楚，尹灯永远不会和现在的他同盟。

尹灯的存在，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映他的转变、他的扭曲、他的有违初衷……令他好不容易平定的心境又添波澜。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迟暮不耐烦地问，“缺钱？还是江灼有你的把柄？安贝格年考又是怎么回事，跟韫玉达成了什么交易吗？”

尹灯挑眉：“我以为迟曦都告诉你了。”

“我不觉得你会跟她说实话。”迟暮道，“总之不要妨碍我们赚钱，如果你是穷到想回舞台，要么给我打工，要么我给你五百万，麻溜地滚。”

“诶……”

“一千万。”

“………”

迟暮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最了解尹灯，尹灯缺钱只因为他的妹妹。现在没了这一因素，尹灯是不可能为钱出卖原则的。

然而尹灯“啊”了一声：“那我把卡号发你。”

迟暮：“……”

迟暮：“还是打个折吧。”

尹灯低头翻看手机，短短两小时，他刚造出的热搜就消失了。

好像一下子就没人再关心罗蒙的伤势，也没人再关心袭击者的身份。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演员的桃色绯闻。

迟暮在这方面就是如此熟练。

托他的福，因为要压下罗蒙的关联热度，江灼事件的讨论也被一同压制。

这样一来，他对江灼的承诺就算兑现了。

靠迟暮的一丝私心。

尹灯倒不觉得自己只要复出就一定能击垮迟暮和日出所。

但迟暮好像非常笃定。

笃定到，尹灯觉得他回避的都不是被打败，而是自己站到他的对立面。

“算了，不要你的钱。”尹灯说，“想了一下，发现我最想干掉的就是日出所。”

迟暮：“？”

“我的确有必须回归偶像行业的压力。

“但是干掉日出所，是我自己想做的事。”

透过后视镜，迟暮看到了尹灯弯起的眉眼。

他这些年长相没什么变化，只是更瘦了些、更白了些。

笑起来的时候，迟暮好像又看到十七岁的尹灯。

——可是自己却不是那时的迟暮了。

“好吧。”

迟暮冷冰冰地开口，“接下来，日出所也会不遗余力毁掉你的CANDLE……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