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先生,这是您复出后的第一场比赛,请问您对今天的表现还满意吗?”新人记者穿着透明雨衣,半个身子从人群里挤出来,手举着话筒颤颤地往前探,脸上写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雨还在下,不大却很冷,细密得像是从天幕缝隙中筛下来的银针,劈头盖脸地扔下来,砸的人生疼。
酒店门口灯光昏黄,寒意弥漫,那一道最醒目的红色身影伫立在雨幕里,他昂扬着脑袋,浑身湿透,红色短发贴着脖颈和侧脸,像一团被雨淋得濒临熄灭却仍旧死死燃烧的野火。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半眯着,里面压着冰,冻得人发麻。眼尾的那两颗痣在雨水打湿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清晰,透出几分锋利又倨傲的狠意。
“他看起来好像还没恢复……”记者们低声讨论,眼神悄悄扫过夏自野紧绷的脸庞,心里充斥着既期待又怀疑的情绪。
今天是夏自野复出后的首场比赛。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厂商试驾活动,却因为他的参赛而变成了业内关注的焦点。
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成绩远低于预期,甚至可以说是“失误”连连。
皮手套带着雨水冷得像冰一般,青年蓦地一把攥住伸到眼前的话筒,嗓音低哑发沉,“让开。”
毫不客气的话语让这个记者一愣,被那截泛着苍白的手骨硌得后退半步,手一松差点把设备掉地上。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神情疏离的青年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没看他一眼,也没再管站在旁边试图圆场的胖经理。
镜头追着他动作过快时甩出的水珠,浸透的红色赛车服裹着精瘦腰线,后背银线绣的火焰队徽仍旧在雨幕里燃烧——The Fire,他的车队,夏自野,他的名字。
冷雨顺着站在万经理的镜片往下淌,他摘眼镜的动作掩住了微动的嘴角,身后的旋转门映出夏自野湿透的红发正消失在电梯口。
“诸位体谅体谅。”万经理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车手恢复需要时间……”
“时间?”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刺破雨幕打断万经理的话,颧骨高耸的记者从人群里挤出来,湿漉漉的麦克风几乎戳到万经理的鼻尖。
万经理一眼认出这个人,跟隔壁车队有点关系,最喜欢拿The Fire和夏自野开刀,总是口不择言,不怀好意的脸色让他想起毒蛇。
而现在那双冒着精光的小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准确来说是刚刚离开的夏自野的背影,“上次采访夏选手还说’让废物车队见识什么叫速度’,怎么今天就缩着不敢压弯?”
有些记者悄悄咳嗽,眼中闪过些许戏谑。
不好,万经理瞬间感到一股压迫感,暗自警惕起来。
“请问,以现在的技术,夏选手是否还能担当第一天才赛车手这个位置?”,“通过这半年的治疗他是否完全康复了?”,“对于此次比赛,这样的成绩可根本不是他的水平,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万经理的指节在西装口袋里紧了紧,这种情况谁也没料想到,他在心底苦笑,有口难言,又突然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夏自野扯下头盔的模样,青年被汗水浸透的睫毛下瞳孔烧得让人惊心。
不同于他往日的张扬恣意,而是溢满了孩童般的无措,“万经理我好像输了……”
万春生闭了闭眼,又重新堆砌笑容,“哎呀,大家见谅一下,车手也是需要调整的啊……”
“调整到倒数第二?”毒蛇记者吐着信子游得更近,都快要贴近万经理滚圆的身体,摄像机红光映得他两颊浮出亢奋的酡红,他愈发激动,仿佛已经把夏自野踩在脚下。
“听说夏选手复健时连卡丁车都——”
“连卡丁车都能碾碎贵社赞助车队的排位赛记录。”
带笑的声音惊散雨帘,万经理左手一抖,手帕“啪——”的一声掉进积水里,他侧过身,看着本该在二十楼的人现在斜倚着酒店罗马柱,湿透的红发滴着水钻进脖颈,赛车服拉链不知何时扯到胸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手术疤痕。
夏自野把玩着不知从哪顺来的打火机,幽蓝火苗印着他眼下两颗红痣越发妖异,说话倒是狂妄至极,“王记者要不要试试?我开儿童碰碰车也能让贵社头条爆三天。”
“哇——”记者们被夏自野大言不惭的狂妄话语惊到,大家都在疯狂拍照,镁光灯炸成一片惨白,只有万经理看着他被雨水泡得发白却还带着挑衅的唇瓣。
王记者恨恨咬牙,本来就凶横的面孔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狰狞。
“夏选手,这次比赛您可是开出了倒数第二的好成绩,我们车队比您快了可是不止几十秒。”
他接着嘲讽道:“有不少报社都已经说您再也开不了车了,这次比赛甚至不如我家七岁侄女开碰碰车来的快。”
“我队的领航员已经离职。”夏自野扔下一道惊雷,“所以,这次根本没有领航员和我一起比赛。”
记者中间传来抽气声,这是厂商组织的小比赛,算是试驾,不受常规赛事限制。
地点选在郊外的封闭山路,路不长却凶险。但没人敢一个人上赛道,那玩意儿没领航员简直就是在找死。
放在正规比赛里?压根就不被允许。
没有领航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加倍的难度。能不能记住赛道是一方面,最难的是车手不仅要独自一人完成驾驶,还需要实时检测胎温、油温、涡轮压力等,防止车辆故障,并且很难及时判断突发路况。